轰轰烈烈的罢政事件,就此奠定结局,国库短短半月竟然收入了五百多万两,而且以后又可以回到以前轻松的日子。李祚很满意。
许是疲劳过度,李祚这晚睡觉的时候,居然梦见了最不愿记起的事:
城破的那一天,是在深冬。
卫国的大军踏破楚国城门,在都城里疯狂杀戮,漫天风雪肆nüè不歇,淹没楚国百姓的哀嚎痛哭,冒着热气的鲜血在及膝的厚雪上四处蜿蜒,慢慢渗透,直渗入雪下的土地。
昔日恢宏的楚宫火光冲天,熊熊烧过了半壁yīn云。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嘶吼,他仿佛看见那个人血ròu模糊,却还在没命一样厮杀。
走!带杨娡走!最后奋力的吼声,和这凛冽的风雪一样冷,冷得李祚全身颤栗。
“杨振!”李祚猛然从chuáng上坐起,额上汗水沿着脸廓流了下来。
楚宫被攻破,父皇和杨丞相还有一众武官坐镇宫中拖延时间,而他带贵族们往东宫密道逃窜,途中却被小队卫军截获。杨振为了保住他,带着他们身边最后的护卫和敌军厮杀,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那一役,杨娡和他一样,再没了亲人,杨娡更是将她哥哥的死怪在他的头上,所以越来越冷漠。
李祚撑着额头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这时殿外忽然一阵骚乱,紧接着徐尹惊慌失措跑进来,脚一软跪在他chuáng前,颤抖地举起一份奏折——“皇,皇上,卫军突袭过江,长平失守!”
轰!夏日的惊雷蓦然划破天际。奏折“啪”一声跌落在地。
(七)战争
宁南前方只有长平是军事重镇。南楚与卫军隔江而望,占据天险,李祚刚建朝不久,根本来不及修建更多的军事防御。谁也没想到,卫国野心这样大,完全不给他们活路。
紧急召开廷议,主政官员慌忙到场,杨娡却迟迟没来。李祚管不了那么多了,“相信诸位已经知道卫军突袭的事了。朕闲话少说,诸卿可有良策?”
李照率先请柬:“卫军来势凶猛,臣以为当立即迁都南下,养jīng蓄锐来日再战!”
户部尚书跪下,“臣附议!”
所有臣子全部附议。李祚气恼万分,却又无计可施。如果再迁都南下,那他的国土就会更少,就算以后想伺机再战也极其困难,基本是等于自绝生路。可如果不迁都,那么也许现在就会死在这里。就像之前的楚国,力主一战,然后落到如今田地。
就在他犹豫不定之际,隆元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力道之大,直接将门踢破了。狂风肆意,白衣在夜色里凄迷,慑人心魄。杨娡拖着一把寒光犀利的剑一路进来,神qíng决绝。
她走到殿中,举起剑,目光比剑光更寒冽几分,一一扫过所有臣子,bī得所有人畏缩后退。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力主迁都者,该死!”
国逢危难,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者,是谓良臣!
李祚没有逃,所有官员也不能逃。卫军来犯之际,所有人拼死一战!就算亡国也要亡得有气节!
南楚国土虽少,但一应官员还是俱全的。杨娡花了一上午看了所有武将的资料,开始部署。
“兵部侍郎左勤,领兵一万,祥瑞门。”
“五成兵马指挥司王仲,领兵一万,鸿旭门。”
“都督同知陆骁,领兵两万,怡安门。”
“jiāo泰门……”杨娡顿了一下,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望向她。jiāo泰门的将领,会是谁?那是从长平到宁南方向的城门,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最可能遭受攻击的地方。
冷淡的声音未有一丝波动,如同往常一样云淡风轻,“jiāo泰门,领兵两万,丞相杨娡。”
“所有士兵将领死守城门,退者,斩!”
全场哗然。她竟是要以命相搏,死守城门!
手指点点攥紧,李祚望向杨娡坚定的侧脸,目光复杂。杨娡,生死我都会陪你。他在心中对自己道。
大军到来的那一天,李祚不顾众人反对,乔装上阵,与杨娡一起死守jiāo泰门。杨娡看着他,冷漠的脸难得露出一丝赞赏的笑意。
黑云压城城yù催,甲光向日金鳞开。卫国大军真的出现在jiāo泰门,十万军队将jiāo泰门围得水泄不通,一卷紫旗在风中猎猎。
两军对持,卫军却突然停下进攻。片刻后,推出一辆战车,上面有一根柱子,柱子上绑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卫军大将出列,向杨娡朗声道:“本将听闻南楚丞相是楚国丞相之女。楚国国破之际,本将正好俘虏了丞相之子,如今还请女相帮本将辨认一番,此人身份是否属实?”
丞相之子?杨振!李祚愕然万分,那被推到阵营之前的人恰好仰起头,面无血色,眼眶脸颊因为消瘦而狠狠窝陷,唯有那双眼,那不屈的眼神,像是光芒挥散所有yīn霾。
杨振没有死,却成了卫军要挟的筹码,怪不得卫军会选择这个时候来犯,他们想让南楚不战而败!他们赌,杨娡会服软,然后军心涣散,南楚不堪一击!
李祚qíng绪复杂,他望向杨娡,这一切已经将她推到风口làng尖。杨娡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她在极力忍耐,李祚甚至在看见她嘴唇颤动,眼中晶莹。
“杨娡。”他唤了一声。杨娡缓缓回头看他一眼,眼睛发红,目光决绝而坚定。李祚心中一惊,只见她毅然拿过弓箭。白衣如雪,狂烈翻飞,弓弦的声音在李祚耳畔嗡嗡作响,这一箭,透胸而入。
全军寂灭。
——“乱我军心者,死!”
唯有杨娡的声音斩钉截铁,一字一句响彻人心。
很久很久,大家才从震撼中清醒,跟随李祚一起过来的宁南王李照举起手中兵刃,爆发出一个字——“杀!”
声音振奋,全军发动!
(八)感qíng
卫军号称领兵十万,原来只有八万。而杨娡在jiāo泰门那一举,鼓舞了全军士气,杀得疲惫行军的卫军叫苦连天。
这场战役的胜者,已经毫无疑问。举国欢庆,可李祚却高兴不起来,他很清楚杨娡在全军面前大义灭亲需要多大勇气,况且杨娡兄妹从小感qíng极好,杨娡的骑she就是跟杨振学的,如今她却用哥哥教会她的东西,杀了自己的哥哥。
李祚知道,杨娡会有心结,他不要她难受。幸好,这次战役,他们俘虏了那个卫军大将,霍韧。
牢房。烛光明灭。
杨娡亲自提审霍韧,然而还没待她开口,形容láng狈的霍韧已经痛哭流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杨丞相,你在战场上杀死的那个人他不是你哥哥,你哥哥早死了。那是我们卫国找来迷惑你的,那个人只是像你哥哥。”
杨娡淡淡瞥他一眼,“李祚找过你?”
“啊?”霍韧一呆,连忙道:“不是,丞相,你要相信我嘛。这个事qíng是我一手……唔,丞相,有话好好说……”一柄寒光直指喉咙,霍韧笑得一脸无辜。
“我只听实话。”杨娡面无表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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