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嬷嬷看着西凉茉有些无奈,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绪,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定:“郡主,你先跟我来吧。”
说罢,她便领着西凉茉向另外一个拐角走去。
经过那间关着洛儿的房间的时候,何嬷嬷的脚步未停,而洛儿仿佛很是畏惧何嬷嬷他们,立刻躲到了一个角落,瑟瑟发抖,西凉茉忍不住问:“这少年是千岁爷的……爱宠么?”
何嬷嬷一边走,一边有些奇异地看向西凉茉:“少年?”
西凉茉一愣:“难道洛儿是女的?”
何嬷嬷沉默了一会子,才轻声道:“他的自称全部应该百里洛才对。”
百里洛?
百里……
“他是师傅偷偷生的儿子吗?”西凉茉大惊,原来这就是百里青的秘密吗?
何嬷嬷脚步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西凉茉赶紧拉住她,何嬷嬷随后有些无语地苦笑:“千岁爷没有儿子,他是千岁爷的孪生哥哥,只是许多年前就已经傻了。”
哥哥?
“嬷嬷,你在开玩笑么?”西凉茉大惊,这个消息实在太具有震撼力了,她一脸震惊地失声道:“师傅长得那么老,可是洛儿……百里洛分明看起来就是一个少年啊,师傅说是洛儿的爹,还有可能!”
而且,百里青妖异诡魅如修炼千年的妖魔,百里洛却是佛珠眼里的那一颗最剔透纯净的泪珠子。
如果非要说百里青和百里洛之间勉qiáng能算上共同点的就是——他们的容貌都不似凡间应有的。
“咳咳咳……”跟在后头的魅一忍不住被自己的口水呛道,咳嗽起来。
老?
这个话如果被千岁爷听到,大概会被气得bào跳如雷吧,要把说这话的人剥皮抽筋,不过说这话的人是郡主,大概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何嬷嬷苦笑:“不管郡主信不信,这都是真的。”
西凉茉仿佛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她投靠百里青也有大半年了,自然知道他的忌讳,她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嬷嬷,你们为何要百里洛锁起来呢,我看他似很害怕你们的样子。”
何嬷嬷迟疑了一会子,才有些黯然无奈地道:“郡主,你别看洛公子如今这般模样,但是他若发起狂来,恐怕世间没几人能制得住他,司礼监曾经为制服他折损过好几个高手了。”
“发狂?他是脑子有问题么?”西凉茉若有所悟,心中也有一丝后怕,还好,她没有遇上他发狂的时候,也没有贸然地太靠近他。
何嬷嬷摇摇头,神色间掠过一声几乎可以称之为怨毒的东西:“不,洛公子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
因为会无法控制自己的兄长,既担心他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破坏,又担心他会成为敌人威胁自己的软肋,所以才将之锁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么?
“这倒是稀奇,我以为师傅会毫不犹豫地杀掉百里洛呢,像他那样的人怎么能容忍有一个这样的累赘弱点存在。”西凉茉轻声嘀咕,这倒是不像那千年老妖的作风。
何嬷嬷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西凉茉,冷冽地道:“郡主,你不要忘了,如今你不也算得上千岁爷的累赘么!”
西凉茉脚步也一顿,按着何嬷嬷,何嬷嬷从来没有用这样凌厉得几乎可以说是愤怒的目光看着她,而她竟然会在这样的目光下感觉心虚。
西凉茉呐呐地苦笑道:“嗯,也是……”
百里青对她,确实——不同。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种不同的意义在哪里。
何嬷嬷收敛了那种目光,只是转过身沉默地领着她在房子里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弯,最后停在了一间铁门前,淡淡地道:“郡主,老身可以领你来这里,但是千岁爷愿不愿意与你说,便是要看千岁爷的意思了。”
她顿了顿,定定地看向西凉茉道:“郡主,你确定你要推开这一扇门么?”
看着何嬷嬷郑重而带着警告的目光,西凉茉沉默了片刻,她应该立刻掉头就走的,但此刻她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何嬷嬷没有再看她,只是转过身轻轻地敲敲门:“千岁爷,郡主还是找来了。”
还是找来了?
西凉茉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竟然有种千里寻夫的味道。
随即,她又有些自嘲,她也有点不能理解素来冷静又从来醒目的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固执的行为。
许久,门里传来幽幽的声音:“进来吧。”
那道声音正是百里青的,虽然听着有些微的虚弱,但却确实是那个人的,于是莫名其妙的,西凉茉便感觉心上松了一口气。
她有些莫名地迫不及待地伸手推开那扇门,然后走了进去。
她刚进门,那门就被何嬷嬷在外头关上了。
西凉茉有些不适应地微微眯起眼,以让自己的视线适应这房内的环境。
这个房间非常简单,简单得一点都不像百里青的风格,不过是一张石头chuáng,石头凳,外带chuáng上最简单的青布棉被一chuáng,一盏幽暗的油灯上一点豆大的烛火跳动着,晃出满是幽幽的暗影,也将chuáng上盘膝而坐的人的脸映照的异常模糊。
但西凉茉还是一眼确定了,那正在仿佛打坐练功的人,就是几日不见的百里青。
不管光线如何昏暗,但他雪白的脸也如百里洛一样,总是呈现一种仿佛会发光的白来,眉目jīng致妖娆,艳色倾国,眼角眉梢那层层晕染的华美重紫色如开在鬓角上的一朵重瓣曼陀罗,令他的五官带上一种诡谲华美的气息。
西凉茉以为自己见到他,会想要问他一些问题,但此刻她却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
问,为何你夜里不曾出现?
问,你不来为何也不告诉我一声?
这些话不管怎么问出口,未免都有一种奇怪的哀怨气息,仿佛久候qíng人而不至的少女,在见到qíng人之后发出的抱怨。
甚至有一种撒娇的意味,但西凉茉不认为她和他是这样的关系。
她和他可以是师徒,是彼此利用的合作者,是敌人,甚至是chuáng伴,但是……qíng人?
她暗自摇摇头,完全摈弃这种词语。
于是两人间出现了奇异的沉默
虽然西凉茉问不出口,但是百里青却是问了的,他闭着眼,仿佛不知西凉茉的尴尬,只是淡淡地道:“为师知道你在窗棂上cha了梅花,只是为师这些日子不能出关,倒是叫你白等了。”
这一句话不若百里青寻常那样总是似笑非笑,让人觉得他说什么都别有深意,这句话没有任何讽刺的意味,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西凉茉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随后下意识地低声问:“你……你这没有什么事吧?”
百里青睫羽微微颤了一下,随后他缓缓地睁开眼,看向西凉茉,目光晦暗不明:“为师能理解为你是在关心为师么?”
西凉茉低哼了一声,一脸淡漠地道:“谁关心你,只是我想知道你下一步的安排罢了。”
“是么?”百里青微微地勾了一下唇角:“所以你放弃自己的冷静,然后冒险深入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只为探查为师的下落?”
西凉茉没有接话,只是转了个话题:“你身体不好是么?”
如果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一个人的话,或者是一个连自己都没有答案的问题的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提出另外一个尖锐的问题,用问题来避开对方的问题。
何况,百里青的状况似乎并不那么好,他说话间有一种细不可闻的虚弱。
百里青也没有再纠缠上一个问题,只是淡淡地道:“爱徒的眼睛果然还是如此锐利,若为师说为师忽然练功走火入魔,功力全失,所以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面,以躲避仇人的暗杀,你信么?”
西凉茉狐疑地看着百里青,他到现在为止都坐在一个角落,并不曾动弹,烛光太过幽微,令他的面容看起来明暗不定,幽诡异常。
若是百里青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他这几日的突然失踪的理由似乎听起来异常充分了。
只是,他说的话是真的么,若是如此,现在他岂非是最脆弱的时候?
西凉茉眯起眼,警惕又怀疑地看着他笑道:“师傅,那么说你是真的如此信任我么,你放我进来,就不怕徒儿一时起了歹意,对你不利么?”
百里青这样的人从不轻易信任人,为何会将自己最脆弱的样子展现在她面前?
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不是没有想过以后事成,她会为了摆脱百里青的掣肘而杀掉他。
莫非,他想要试探她的忠心?
不,他应该早就知道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忠心可言,彼此不过是为利益结合,她用蓝氏的令牌和自己的头脑、身体jiāo换他对自己通往权势之路和铲除异己提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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