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近乎透明的面容,滟潋的丰润的唇,她眉心间的那一朵蔷薇花佃,无一不是他魂牵梦萦的。
还有她冰冷空灵的目光,一如十八年前的模样。
“翎……”他努力地想要翻过身体,但是巨大如妇人怀孕十月的腹部让他根本不能做到,宣文帝羞愧了,他为何如此丑陋的展露着自己?
她依旧是那么美貌青chūn,他却不再是上京最温润俊美的皇子。
“瑾儿,这些年你过得好么?”她轻轻地开口了,望着他的目光空冷。
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奇异诡谲的回音,那熟悉的称呼让他试图拉住衣服遮掩自己腹部的动作顿了顿,眼角忽然就滚下一行浊泪来:“朕……我……我不好,记挂着你,怎么能好?”
“记挂着我?”她轻笑了起来:“你的龙chuáng上有无数女子呜咽呻吟过,你说你记挂着我?”
“我……那是因为她们身上都有你的影子!”宣文帝不知是否自己喝了她给他的东西,胸臆间竟然有了不少力气,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她看着他,眼睛里渐渐浮现出一种诡谲的血红来,唇角裂开诡异的笑容:“你说你在她们身上寻我的影子?”
宣文帝咽了咽口水:“是……”
她忽然发出尖利刺耳的笑声来:“哈哈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她忽然伸出双手一把掐住了宣文帝的喉咙,一边笑着,眼睛里缓缓地淌下血红的泪水来:“那你怎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去死啊,在地狱等我不好么!”
宣文帝陡然被那冰冷的手一把捏住喉咙,顿时一下子喘不上气来,但是他却没有挣扎,或者是无力挣扎,看着面前那张狰狞的脸,他心中悲痛更甚于恐惧。
“翎……”他伸手想要去握住她的手臂,但是她仿佛被他碰到就觉得极其厌恶一般,一下子松开了掐住他脖子的手。
“别碰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她一把拍开他努力伸出来的手,面容也恢复了冰冷的苍白。
宣文帝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却也不忘看着她,流下泪:“对不住。”
这是他迟到的忏悔。
他望着她断断续续地道:“……但是huáng泉之路,是你来接我,我很高兴……”
“对不住?”她冷嗤:“你以为在huáng泉就能与我长相守么?如你这般恶事做尽的人只能永远在忘川水、无间地狱里受尽一切折磨,永无超生之日。”
说罢,她起身,居高临下地俯下身子,凑近他的耳边诡谲冷笑:“你听不见么,被你害死的那些弟兄们都在忘川恶水之中等你一起下去受苦,这是天上地狱,你我最后相见,从此死生不复相见……”
宣文帝梭然瞪大了眼,不相信连看着她缓缓地向后飘去,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叫:“不……翎……翎……你原谅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原谅我?”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拖着庞大的肚子一下子从chuáng上落下地来,死死地伸手拽住她飘dàng离地的裙摆。
只怕真的这一松手,huáng泉人间永不复见。
“你……真的想让我原谅你么?”她冰冷空dòng的声音从头传来,yīn冷无比,却让宣文帝觉得如听天籁,他大力地点头:“是!”
“那你……”她轻声道:“就把今生我欠下的债的还了吧。”
“债……”宣文帝有点头晕脑胀,他有点茫然地望着她。
她半伏下身子,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上:“你和我一起对那个孩子做的孽,欠下的债……你我一生惟独欠我父亲和他最多,日日夜夜,日日夜夜他的哭泣声都扰得我不得安宁,不得安宁啊……”
他身子一颤,陡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片刻,那是他保住天朝和自己的太子的唯一筹码。
但片刻之后他却发现她的裙摆一点点地从他的手上滑落开去,宣文帝立刻不再犹豫,忽然用尽了力气一口狠狠地咬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用牙一撕,皮ròu撕裂的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晕厥过去,但是宣文帝立刻伸出颤抖的手从那不断地往外冒着血和虫子的伤口上扣挖着。
不一会,他的伤口就血ròu模糊了,他忍耐着剧痛,好一会方才从自己的伤口里挖出来一只白色的珠子一样的东西。
宣文帝眼中一喜,立刻伸手将那东西挖出来,虔诚而努力地递给那渐渐飘dàng入虚无黑暗的嫣红裙摆。
“翎姐姐……翎姐姐……不要走,这个……我把这个给阿洛,这是我骨血所炼的骨珠,他吃了就会好的……”
她虚无冰冷的声音从半空中鬼火幽幽处传来:“是么,若是阿洛死了,我和你都要永坠阿鼻,永远无宁日……”
“是……是的,你相信我,翎姐姐!”宣文帝竭力地举起手上的东西希望能得到她的肯定,一如当年他习武学文,试图得到那个心尖上少女赞许的微笑一般。
一只苍白的手忽然仿佛凭空冒了出了来,伸手一把抓过宣文帝手里的那颗骨珠。
“嗯,既然如此,真是谢谢陛下割ròu赏赐了,呵呵——。”
幽冷如鬼魅的笑声尖利地在黑暗中响起。
宣文帝陡然睁大了眼,看着那从屋顶上缓缓倒吊而下艳美到诡谲的面容,他乌黑的发漂dàng在空中,华美衣衫翩然翻飞,妖异又华美。
“你……是你!”
那妖异的美人在空中翻了个身,轻巧地落在地上,看着宣文帝一笑:“很惊讶么,本来就是我。”
“那……”宣文帝陡然抬头看着那方才漂浮着升入房上幽暗漆黑里的‘蓝翎’,却正见到她缓缓地落下,露出一张他心心念念的面容。
却见‘蓝翎’一笑,眼眸里满是冰冷与嘲谑:“陛下万福,侄女儿给您问安了。”
宣文帝瞳孔一缩:“你……是你,贞敏!”
西凉茉走到百里青身边,看了看那一颗骨珠,随后朝他轻笑:“是的,正是我。”
“你……为什么,朕如此疼爱你!”宣文帝眼底里闪过怒意,甚至是杀意,仿佛看到了多年前蓝翎走向西凉无言。
西凉茉淡淡地道:“疼我?怎么疼,封为宸妃替母侍寝?陛下,你们父子真是都让我觉得恶心,您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种龌龊又恶心仿佛恶鬼似的模样?”
或许很早以前,宣文帝就变成了一个恶鬼,他心中名为恶之yù的恶鬼吞噬了无数人的xing命。
宣文帝眼里闪过一丝痛色,但听到她的话,却还觉得不对,狐疑地道:“你方才说什么,承乾他……”
西凉茉冷冷地弯了下唇角,没有说话。
百里青看着宣文帝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青筋毕露,索xing伸手将西凉茉揽在怀里,看着他嘲谑地轻笑:“老子和儿子的眼光都是一样的,只是不晓得陛下可知道您最看重的儿子觊觎这丫头多久了,若是真让这丫头当上你的宸妃,你还在病榻上,你的乖儿子怕就是要在旁边爬了他母妃的chuáng?可惜……”
“当年她的母亲没有选择你,丫头也不会选择你那蠢儿子。”百里青轻蔑地嗤了一声,看着怀里的西凉茉,指尖抚摸过她丰润的红唇,随后,他毫不客气地当着宣文帝的面低头狂肆地吻上西凉茉柔软的唇。
宣文帝被他刻薄的话语和眼前的一幕,震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眼前发晕,眼底全是恨色,一下子呕出了一大口血。
他眼前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蓝翎与西凉无言在血战得胜后拥吻在一起的那一刻。
宣文帝不甘地从牙fèng里挤出怨恨的话来:“你……你这个天生的阉人,当初我就该一刀……一刀杀了你……”
百里青看着面前已经不成人形的男人,唇角弯起一丝恶毒笑来:“陛下听说过秦庄襄王太后与嫪毐否?”
嫪毐?
宣文帝仿佛忽然那想起了什么,他额头上青筋瞬间bào了出来,伸手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不……不可能!”
他陡然觉得全身血脉都在一刻仿佛瞬间逆行,肺腑里的虫子们不停地蠕动着,撕咬着,他甚至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痛还是那肺腑之中被虫噬咬更痛!
看着眼前的仇人将死,而且死状如此凄惨痛苦,百里青黑沉的眼底满是yīn戾与残忍:“喜欢吗,这种你永远都得不到的滋味,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在别的男人怀里婉转轻吟,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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