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问冷声道:“你该向你的良心道歉。你该向每一位,在你良心下蒙冤的人道歉。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就没想过报应吗?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去乞求别人的原谅?”
张炳成:“哪个官不贪?为什么偏偏是我?”
“那些清白做人的人,受冤的时候,也在想。为什么偏偏是他?你告诉他了吗?如果你告诉他了,你现在也可以这样告诉你自己。”宋问沉下脸,咬牙道:“你不仅贪婪无度,你还碌碌无为。你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你以为你以前没杀过人吗?你错了。所有你判下的冤案,所有因你而死的人,都是你杀的。一个满手鲜血的凶犯,却要问别人为何要来杀你?你说呢?是为什么?你说!”
张炳成头伏在地上,哽咽道:“我死没关系,留我儿一命。他总是无辜的。宋先生,您宅心仁厚,饶他一命!”
张炳成抬起头,朝她膝行一步:“他念儒学,他会做个好人。他聪明,睿智,不需要像我这样,也不会变成我这样。求您,求求您了!”
周遭的哭喊声混做一团。
张炳成的妾侍扑倒在他身旁,恳求道:“老爷,救我!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老爷!”
张炳成任其摇晃,要朝宋问继续跪拜。
宋问退开不受。
林唯衍经钟三娘说服,决定送她回县衙。
两人走近县衙,远远就听见一阵喧闹。就见官兵进进出出,指挥着在清点人数。
张炳成跪在门口,他的家眷聚在他的身边。
钟三娘大惊失色,待明白过来,抱着儿子躲到墙后。
林唯衍回头看她。钟三娘瞬间泪崩,咬唇摇了摇头。
林唯衍又看向县衙门口,钟三娘直接给他跪下。
“求您,少侠!我是罪有应得,可看在小二年幼的份上,请千万饶他一命。”钟三娘小声泣道,“张炳成作恶多端,我自知也难逃gān系。可我只是一妇道人家,真是无从选择。少侠,求您,求您了。”
说着开始给他磕头。
林唯衍没有出声。
钟三娘继续道:“我先前是推了你家少爷。只是因为我很不安,我一妇人,只能依附张炳成,替他做事,却听他说宋问要害他,已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出此下策。可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我并不是存心的,也不是要杀她。”
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她若是存心要杀宋问,一定不会选那样的方式。
她太慌张,都有些语无伦次。
她儿子握住了她的手,小声安慰:“娘亲,怎么了?”
钟三娘抓着他儿子上前道:“是,就是我儿子提醒的宋先生。他是个好孩子,他是无辜的。这孩子要被抓走了,恐怕小命难保。他才七岁,他才七岁啊。他还什么都不懂!却要死了……少侠!”
远处宋问偏头,看见了一道人影。
从身高和背着的长棍上看,猜是林唯衍,挥手喊道:“林大义!”
钟三娘更用力的磕头:“少侠,少侠我求您!我原本就是一商贾之女,什么出身?老爷对别人不好却对我很好。他让我帮忙做帐,我就帮他了,真是只是这样。至于他做其他事,我真的阻止不了。”
她抬起头道:“我也劝过他的,只是他从来不听。我发誓,真的!”
“不是商贾之女不行,而是你自己不行。”林唯衍终于开口道,“出身跟行不行没有关系。”
宋问见林唯衍没有反应,又喊了一声:“林十两!是你吗?!”
钟三娘泣不成声:“是,是我没有远见,是我见死不救,是我助纣为nüè。现在我就以命偿罪,求您放我儿一马。”
小儿:“娘?”
钟三娘抱住他的头,悲伤啜泣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娘亲对不起你。你要自己活下去。你可以做到的,别哭。”
林唯衍偏过头。
许多年来,他眼前一直横着一把剑。
他母亲引刀自刎,鲜血流满了剑身。
所以,开刃的东西,他都不喜欢。
流血的事qíng,他也不喜欢。
林唯衍道:“你走吧。”
钟三娘错愕抬头。
林唯衍又道:“走吧。”
宋问追过来,只看见一个背影消失在巷口。唏嘘道:“怎么?短暂接触后,发现了她人xing的真善美?”
林唯衍道:“我只是不想看见一对母子,在我面前赴死。也不想让一个孩子,亲眼看见双亲离世。”
宋问沉默片刻,说:“你放她走,也是没有用的。金吾卫发现人少,会在城门开始戒严。现在已经宵禁了,她出不去。等到明日,她更出不去。”
林唯衍默默的看着她。
宋问:“……”
“张炳成的儿子,确实挺可惜的。”宋问挠挠头道,“儿子智商,全部遗传母亲,知道吗?”
林唯衍困惑道:“什么意思?”
宋问:“意思就是说,那孩子应该挺聪明的。”
林唯衍:“哦。他聪明到能带他母亲走出长安城吗?”
“这大概要过个几百年吧。”宋问掐指一算道,“给他一点成jīng的时间。”
林唯衍:“……”
“帮帮他吧。”林唯衍道,“这有违你的原则吗?”
宋问:“或者说这恰好符合我的原则,我的原则里没有株连。只是我改变不了他们的原则。”
林唯衍:“帮他一次。”
“既然林十两都这么说了。”宋问搭上他肩膀道,“舍命陪君子?”
第76章 此案终结
对林唯衍来说, 这两人似乎很重要。
翌日大早, 宋问来到城门口,
许继行带着人,亲自把守城门。
宋问想了想,去买了一篮包子, 提了过去。
“哟!”许继行颇有种小人得志的意思,“宋先生大驾光临啊。”
宋问笑道:“诸位将士辛苦了。昨夜忙了一晚,今天还要过来守人。”
许继行眉毛一抖, 饶有兴趣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过来守人?昨夜点人的时候,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宋问指了指几人手中的画像道, “我既不是瞎,又不是蠢,少将军是什么意思?”
许继行:“玩笑而已。不想先生会对此事如此上心。”
宋问:“我与张炳成素有嫌隙,因他多次被打入大理寺。你说我该不该上心?”
许继行不再多说,接过她手中的篮子,伸手示意道:“请坐。”
宋问坐到一旁, 他转身将包子发给诸位将士。
两边人相安无事,宋问看他们一直忙活完整个早上。
晌午过后, 来了一批人替换。只有许继行还留着。手下人给他带了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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