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衡跟在他身后,老头子从来不让人扶他,所以便小心地不去走挡光的位置。
“您不用cao心这个”,苏应衡的面容一半在光里,一半却隐在yīn影下,有一种油画般的质感。
苏承源也打住这个话题,爷孙两个沿着九曲回廊,在檐下宫灯的照耀下,不疾不徐地往前院走。
到了餐厅,艾笙正在帮蔡阿姨上菜,她是最没有架子的人,亲和力十足。一道白茭炒ròu两人各做一道,让对方品评,非常有趣。
只在厨房呆了大半个小时的光景,蔡阿姨就把艾笙当自己人看了。
前者以前在军营里当过炊事员,带着军队里面的泼辣慡利,说话做事都带一种潇洒。和艾笙在一起心里欢喜,把军营里的趣事一桩桩讲给她听。
艾笙这时才有一点同这个家里熟悉了。来之前总怕苏家的门坎太高,自己会格格不入。但真正来了才知道,真正的世家豪族具有海纳百川的底蕴,自然也容得下她这个小女子。
蔡阿姨把两道白叫炒ròu放到苏应衡面前,让他猜哪道是艾笙做的。
她见艾笙冲苏应衡挑眉,赶紧笑着上前去捂住艾笙的眼睛,“不许作弊,我这个监考官还在一旁看着呢”。
苏应衡拿着筷子分别尝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指着右手边的那盘说:“这道是艾笙做的”。
蔡阿姨大笑:“夫妻两个果然心有灵犀”。
艾笙惊奇地看着苏应衡,贴近他,眨巴着眼睛小声问:“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炒的,你可从来没尝过我的手艺?”
苏应衡也同样低着嗓子答:“我没吃过你炒的,可却经常吃蔡阿姨做的菜”。
艾笙恍然大悟。
两人说小话时,苏应衡眉宇轩朗,眼睛里带着笑意。一对壁人站在一处,便成了风日无猜的静好。
苏承源见了,略略放下心来。自打儿子儿媳之间的孽缘之后,他深知qiáng扭的瓜不甜,只盼着从小就孤寒的孙子是真的选了个能陪他一生的人罢。
想到这儿,他挑着白眉看向蔡阿姨。后者趁其他人不注意,淡淡摇了摇头。
苏承源心下冷哼,看来今天非得留他们在老宅住一晚了。
于是朝蔡阿姨抬了抬下巴,蔡阿姨会意,下去吩咐人做事。
一家人眼见着要入席,苏承源四下扫了一圈,问旁边的女佣,“灵安呢?”
女佣还未答,说曹cao曹cao到,郁灵安挺着大肚子姗姗来迟。只是走近了众人才看见她眼眶是红的,刚刚一定是哭过。
在儿子生前,苏承源一向对郁灵安没有好脸色,除了苏应衡的亲生母亲,谁也不是他心目中好儿媳的人选。
但儿子在六个月前辞世,留下郁灵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觉得可怜。便接她到老宅里安胎。
也算告慰儿子的在天之灵了。
此时见她眉眼哀楚,便温和问道:“这是怎么了?”
郁灵安打起jīng神摇了摇头,说:“刚刚睡了一觉,梦见老苏,他问我家里怎么样,我说一切都好,应横还带了个漂亮的媳妇儿回来,他一定会喜欢”,说着她泪盈于睫,泫然yù泣。
在坐的人除了艾笙都知道苏应衡父亲苏烨心属的儿媳妇另有其人,于是表qíng都滞了滞。
苏应悦自然不满地凝着目光,倒是苏应衡仍旧从容不迫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qíng地对郁灵安说:“那下次我爸再托梦给你,帮我谢谢他”。
郁灵安听了,脸色猛地僵住,擦眼泪的手停在半空,不知该不该把动作继续下去。
诡谲的氛围,艾笙自然感觉到了。听韩潇不止一次说起,豪门暗流涌动,自己置身其中,还真有点难熬。
所幸苏承源gān咳一声之后,打岔道:“还说那些gān什么,好好吃饭。菜都要凉了”。
等他这个长辈动了筷之后,其他人才开动。
苏家餐桌上实在沉闷,大家都不说话,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没有。刚蔡阿姨艾笙普及了一下这里的“餐桌文化”,握筷时手心要朝上;金丝楠木餐桌中央有一条线,吃饭时不能越过那条线夹菜……
听说苏应衡奶奶是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家里的规矩都是她定下的。
那么多条条款款,艾笙真不知道是吃饭还是上刑。
最让她觉得不方便的是,夹菜要用公筷,换来换去,满桌佳肴也不如在食堂吃着自在。
艾笙想得出神,一不小心夹了焖鸭汤里的花生。她对花生过敏,自然不能吃。
但刚刚蔡阿姨也特地提点过,说老爷子打仗时吃过苦,最见不得有人làng费粮食。
不知道自己把花生扔掉,会不会犯了老人家的忌讳。
她踌躇的样子引起苏应衡的注意,后者询问地看了她一眼。
艾笙灵光一闪,把花生夹到他碗里去。
这个小小的动作却引得桌上人的目光全都看过来。
苏应衡表面看起来温和有礼,实则清冷孤僻,最不耐烦与人亲近。以前他父亲想缓解两人之间的关系,给他夹菜,结果他直接夹到碟子里去。
众目睽睽下,他镇定地把那颗花生放进嘴里。吃完了还笑了一下,怕艾笙被应悦他们的目光弄得尴尬,又用公筷替其他人夹菜。
他给人夹菜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于是大家都瞪大眼睛,好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苏承源感慨最深,瞧了不好意思的女孩子一眼,心道她能改一改应衡的xing子也不一定。
家里多了双碗筷,倒是添了些生动和人qíng味。
------题外话------
艾笙:我们两个真有这么心有灵犀吗?
苏应衡:一般来说,这种事qíng要经过初夜之后才知道。
艾笙脸红:那种事qíng和心有灵犀有什么关系?
苏应衡:到那时候,每当我问你月经什么时候停,早早洗澡上chuáng,动不动就亲你~你就应该觉悟到,老司机要开车了。
023.比溺水更可怕
吃过晚饭,苏应悦就要回去了。她对于哥哥的婚事既有抱怨但又无可奈何,最让她看不过去的就是哥哥对于艾笙处处维护。
她有心想在艾笙面前为赵从雪抱不平,但苏应衡一个眼神过来,她便悻悻地住嘴,不敢胡言乱语。
看爷爷也一副倒戈的架势,她风风火火地从chūn晖堂里出去。
见妹妹离开,苏应衡便跟苏承源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苏承源却说不急,“今晚你们就在这儿住下吧”。
艾笙一听,骤然紧张起来。如果留宿,那么肯定是和苏应衡住一间屋子的。
苏应衡拿起茶几上的棋谱,随意翻动着,漫不经心道:“艾笙有择席的毛病,晚上会失眠”。
苏承源当兵时的狂野xing子又鲁了起来,瞪眼道:“妻子睡不着,肯定是当丈夫的不上心。再说你们结婚也没几天,她上你那儿住就不择席了?”
“这怎么能一样”,老爷子胡搅蛮缠起来,苏应衡也没办法,他皱眉道,“您老又打什么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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