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说这话的时候,媚眼轻睨着嫪毐,尽是数不清的万种风qíng。
对这二人的眉来眼去,梁儿仿若未见,垂头敛眸,专心为赵姬梳理她的青丝三千。
这等宫帷秘闻,不该听的她便不听,不该看的她也自不会看。
左右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这嫪毐,除了有一张如簧的巧舌、能逗得无知的女人开心外,其余别无一处优点。
梁儿想要利用他将吕不韦拉下,简直轻而易举。
史书记载,赵姬耐不住深宫寂寞,qiáng让吕不韦弄了个假太监进宫给她做男宠。
这假太监名为嫪毐,本是吕不韦手下的门客,生得一身风流,又擅长甜言蜜语,对付女人的功夫最是了得,吕不韦便将此人送进了竹泉宫。
毕竟想要大权稳固,除了要掌控住大王,还得哄得住大王的亲妈。
吕不韦算盘打得轻松,却料不到这嫪毐最不是省油的灯,最后自己死得惊天地泣鬼神不说,还累得吕不韦跟着一起大权旁落,真可谓是千古传诵之猪一样的队友。
寝殿榻上,梁儿一个月来终于主动跟赵政说了第一句话。
“大王可知赵太后身边来了新的内侍?”
赵政见她开口,心里开心得紧,却也觉得能让她在这等qíng况下主动提及的,定不是些寻常琐事,故而他qiáng压住了qíng绪,正了脸色道:
“好似有些印象。”
“奴婢今日闲来无事,便去竹泉宫给太后绾发,无意遇到此人……”
梁儿看向赵政,但见他面上并无异样,心知他应是还不知道嫪毐其实是个假太监的事。
“他如何?”
赵政关心母后,便继续追问。
梁儿神qíng温和,眼中含笑。
“他很讨太后欢心。奴婢去的时候,竹泉宫中鼓乐四起,歌舞升平,说实话,奴婢从未见太后如现在这般开心过。”
赵政想了一下。
“经你这么一说,寡人也觉得母后近日似乎气色好多了。”
梁儿微笑点头。
“太后一向郁郁寡欢,奴婢原本很是为她心疼,如今能有人令她心qíng畅快,自是好事一桩。”
赵政也微勾唇角,
“没错,是寡人平日粗心了,此人该赏。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梁儿眸光炯然,轻声答道:
“嫪毐。”
☆、第五十八章 屯留之乱
? 转眼又快两个月过去了,赵政仍未让梁儿进入冀阙,只是刚刚逐步恢复了她部分侍婢的职务。
可怜梁儿心系战事和成蛟的生死,却因入不了冀阙而无法知晓政事军qíng。
起初,赵政不说,她便不方便问。
如今,赵政仍然只字不提,而她,却是不敢再问了。
已经过了这么久,想来以王翦的战力,成蛟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梁儿身在屯留的时候,秦赵战场正是激烈万分,可出身于赵国公主的赵萤儿却在此时怀上了身孕,宠幸不但未减还反增。
那女人本来就是个鼻孔长在脑门儿上的,如今怀上了子嗣,气焰就更加嚣张。
梁儿近日心烦得很,对她是能躲就躲的,就连从前每日那一个时辰的梧木亭练琴,她也是能不去便不去了。
左右赵政最近都会依着她随意做什么,只要她能顺心,怎样都行。
是夜,赵政去了赵萤儿的紫阳宫。
梁儿便独自抱了“绕梁”行至梧木亭。
夜晚的凤凰池安静得仿佛随手拨一计空弦,都能听到回音萦绕,久而不绝。
如此qíng境,自是再适合她的“绕梁”不过了。
她将琴置好,也认真整理了自己的衣裙,又俯身焚了一柱淡淡的白芷香,复而仰面望向满天星斗……
今日,是成蛟十八岁的生辰。
她多想对他说上一句“生辰快乐”,可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借由这一chuáng幽幽琴音,传递给那个远得不知身在何处的他……
指尖轻舞,裙踞翻飞。
梁儿胸中万般愁苦,伴着声声弦音一波一波散播开去,随着初夏的晚风,缭拨着凤凰池中朵朵艳香迷人的并蒂红莲。
那些载着那个少年回忆的种子颗颗种在她的心上,又化作月下荷香片片消散,若隐若现……
她深吸一口气,再轻缓的呼出。
一年之前,在这凤凰池边,梧木亭中,那几乎日日都让人艳羡的琴箫合璧,如今却只剩下单单一琴。
多想问:
既然琴瑟起,何以笙箫默?
不可问:
惆怅夜久星繁,碧云望断,玉箫声在何处?
不记得日子又蹉跎了多久。
这天,梁儿做了些糕点送去给华阳太后品尝,却在甘泉宫中恍惚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背影,竟是像极了那讨人厌的樊于期。
可甘泉宫大得有如迷宫一般,梁儿不顾一切的追上去,却又怎么也找不见那人。
梁儿难忍心中疑问,晚膳后便偷偷示意赵政留宿昭阳殿。
赵政迟疑了一瞬,复而点头应了下来。
现下正值盛夏,却不知为何,今夜的chuáng榻竟有些冰冷得骇人。
二人相对而卧。
赵政语气平淡无波。
“何事叫寡人留下?”
梁儿抿了抿嘴,不敢看赵政的眼,说话也有些支吾。
“大王……白天,奴婢似是看到了……樊于期……”
闻此,赵政陷入了一片沉默。
梁儿咬唇,缓缓望向他,好看的杏眸之中有莹莹水光涌动。
“当真是他吗?”
“梁儿……”
赵政眉间蹙起,满眼的不忍与疼惜。
梁儿声音愈发颤抖。
“他,无罪?”
那个男人,竟能毫发无伤、自由出入甘泉宫,显然是已被赦免了的。
赵政一叹,垂下眼帘,眉间又更加了几分力道。
“他说……他此前是受制于成蛟,才不得不与王翦jiāo战……后寻得一处机会,便冒死逃了回来……”
倏的,几滴泪自梁儿眼中滚珠般落下,她苦笑反问:
“呵……他说什么大家就信什么吗?凭什么?”
赵政只觉得此刻胸口异常堵闷,可这事本就瞒不住,既然她已经问了,他也只能如实相告。
“凭……华阳太后为他做保。”
“哈……哈哈哈……华阳太后?……华阳太后!……”
梁儿咬牙流泪,无限愤恨。
这宫里的女人真是可笑。
赵姬为了解闷,弄了个假太监过起了小日子;这华阳太后竟是在生死关头选择救出自己的面首,而放弃了政治上那颗至关重要的棋子成蛟。
赵政见她如此,心中更是难受,展臂将她揽住,任由怀中的梁儿有如小shòu般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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