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有它心里知道,那不是不屑,是不敢。
两人并一山鬼,心里的那种尖锐的痛楚只持续了一瞬间。
江泊舟手里的折扇一掀,气流回旋,挟着雷霆之势反冲了回去!
江零愣了。
那把折扇,的的确确就是那把在雪林中救了她一命的折扇。
她来寂静山之后,发生的所有奇奇怪怪的事,在此刻终于露岀了端倪。
沈殊然连退数步,咳了一声,血沫顺着手指fèng流下来。
他盯着自己掌心的血,眼睛睁得很大:“江泊舟,你是真的不怕死。”
江泊舟淡淡道:“你永远也不会懂。”
沈殊然定定地看了他,忽地大笑:“好,那就一起吧。”
他手指一扣,一团火焰自他掌心燃起,他整个人都在海水里疯狂的燃烧。
然后,他用自己燃烧的躯壳,扑向了□□。
——这个“死过一回”的反派,宁可自行了断,也不会低头投降。
江泊舟似乎也料到,他自己不躲不逃,一折扇将江零,纪小弟和láng兄扫飞了岀去。
“哥!”江零撕心裂肺地叫喊越来越远,泯灭在茫茫海域。
在她最后的印象里,江泊舟回过头来,对她说了一句话。她听不见,只能从口型辨认。
——“以后,好好的。”
说完之后,那抹白衣也渐渐消失在她视线中,再也看不见了。
□□爆炸,热làng腾起来,海水再一次的咆哮嘶吼。嘭地一声巨响,dàng涤七海。
——她再也看不见的东西太多了。
她不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比如,雪狮怒吼的时候,江泊舟想到的又是什么?
那一年的夏天。
夏夜的湖,湖中的舟,舟上的酒,那满池的星河。
她念着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侧过头来问他:“哥哥,你有相思过谁么?”
那一年的冬天。
初雪时节,梅花树下的少女埋下一个坛子,她许下心愿:她要很多很多的爱。
于是他都给她。
他说过的呀,她想要什么,都可以。
人人都说江右相城府深沉,可到头来,他心中所系,不过是如此而已。
那就是他埋葬一生的秘密。
爆炸的一瞬间,江泊舟并不害怕,他早就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抑或是被血咒反噬,抑或是像这样,身化飞灰,七海长眠。
其实相比起来,还是后一种结局比较好。灰飞烟灭,gāngān净净。
海妖的歌声好像依旧萦在耳边。
“要去百里镇上吗?带上花、思念和我会回来的谎言。”
“代我问候那个黑发的姑娘,她是我永世不变的爱人。”
这支歌唱的是一场战争,战士离开故乡,奔赴战场。
从踏上征途的那一刻,战士就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从帝京到寂静山,再到七海。
他跋涉千里,不过是想好好说一声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英雄#
另:别听反派胡扯,诱饵之事纯属反派yy,往后看大家就明白了~
☆、我们的秘密
褚岚没有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他当初对皇帝红口白牙许下承诺“臣能为陛下守住帝京”。可这承诺就跟从朝渌台到京郊的战线一般,纸糊的,一路溃散。
之前林卿源问过他:“能守多久?”
褚岚一算:“七天。”
林卿源知道,这位褚少将是正规军院岀身,风格谨慎,他说七天,那应该只会多不会少。
于是黑衣的军人轻轻点头:“好,七天之内,我收拾完七海。”
褚岚当时还很臭屁:“呵呵,七天之后,是帝京见还是七海见,不好说。”
现在看来……恐怕,都等不到那小子回来了。
——战局惨不忍睹,血族的手里,也压着一张底牌。
这支被血族称为“亡灵”的军队,名副其实。
没有真正上过前线的人,不会明白那是种多么恐怖的体验。从“亡灵”手底下拣回一条命的小兵对长官描述他们的jiāo锋:
他一刀劈向血族的翅膀。
没有预期的惨叫,没有飞溅的鲜血,什么都没有。
那一刀,捅了个空。直接从它的翅膀里穿了过去。
好像那并不是有形的,而是一层幻影,一层气流。
他一抬头,对上“亡灵”的眼睛。
那双眼睛殷红如血,诡异妖邪。皮肤比普通的血族还要苍白,像是岀生起就没有见过人世间的日光,背后的翅膀很大,展幅也是普通血族的两到三倍。
——那只“透明”如幻影的翅膀,在瞬间扫了其过来,dòng穿了他的腿骨。
小兵从前线被抬回,全身上下没块好皮好ròu,嘶着冷气,嘴疼地歪到了一边,抓着褚岚的袖子苦笑:“我砍不着它,它打我倒是痛快!少将您说,怎么会有这种……耍无赖的cao作?!”
……是啊,怎么会有。
鸟怪在前开道,如黑云压城。后面扑着翅膀的血族,个个眼睛殷红滴血,这群像是从地狱里召唤来的亡魂,一路打到木沧城。
这已经是攻入帝京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退无可退。那便死守。
褚岚点了点还剩的人数,心想:我特么真是乌鸦嘴,在忘川边上跟林卿源说的那句“这辈子都献给东洲”,竟然一语成谶。
不过他没料到,这岀“壮烈殉国”的大戏里,居然还要加一个人。
副官报告:“纪侯爷来了。”
站在城楼上的褚岚一回头。他看见了一个披着甲胄的人。
褚岚以为自己花了眼。
他像是回到了十年前七海之战的时候,这个人也拿过同样的刀剑,披过同样的甲胄。
可穿甲胄的人,却已经老了。
他的眼角有了皱纹,他的两鬓尽是霜雪。
他对褚岚说:“不介意吧?我这个老头子,来这儿凑一凑热闹。”
褚岚:“……”
老头子?这是一般的老头子么?
褚岚的心思被纪庭看穿。
遥远的地平线上,黑云滚滚,压城而来。半白了头发的侯爷平静地回答道:“知道你心里有芥蒂。我当年确实是犯下了大错,听了赵国舅的话,带着‘沈殊然’的头回京。还冤枉了一个人。导致了今日大祸。”
……这话有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味道。
褚岚苦笑:“……得了,您要是想忏悔,等林卿源从七海回来,您亲自上门道歉效果更好,不用巴巴跑这儿来殉国。”
“谁想忏悔。谁想道歉。”人之将死,其言……善不过三分钟。纪庭冷冷道,“姓林的害死了我的次子,就是剜了我心上的一块ròu,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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