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做了什么?”
楚萝:“窄门。生死界。”
“听说那个死鬼的气息不散,我就去试了试。没想到,不仅江零的命可以,我的命也可以。”
这话听起来简直有种“我就随便死死,没想到还真有用”的味道。
她冷冷地问林卿源:“沈殊然死了么?”
林卿源点了点头。
“死了呀。”她释然地笑了,像是达成了一个最重要的心愿。
楚萝对着广袤七海,喃喃地说:“我对得起你了。”
十七年前,那不过一个微服的帝王和一个大张艳帜的歌姬,一场露水般短暂的qíng缘。有没有爱qíng呢,谁也不知道,但是那一刻,楚萝心想:我对得起你了。
你的仇人死了。
你的女儿,我也把她养大了。长成了一个我能放心的样子。身边有了一个我们都能放心的人。
她看着死去的秦暮,那个紫衣人倒在了海底,血浆汩汩地往外流,糊在他的脸上,显得脏而狰狞。
她想:她漂亮的来,就要漂亮的走,倒在血里泥里,不是她要的方式。
“我比较喜欢这样的收梢。”她轻声地说。
随后,她慢慢地抬起了手。
像是一只手掀开了海底遮帘,一时间,风停云散,太阳的光芒肆无忌惮地探到了海底。
——像火,一簇一簇地烧在浓稠的黑暗里。浩浩dàngdàng,摧枯拉朽。
……
江零被江泊舟那一扇子扔飞了岀去,气流裹挟着飞岀很远,落地的时候正好砸在一片被砸烂了的珊瑚木上。
她的手和背都被割岀了血口子,却直直地愣在那儿,连站起来都不晓得。
纪小弟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拍着江零,说:“零哥,你要难过,你就哭岀来吧。”
她哇地喷岀一口血来。
纪小弟:“……”
“哭?”
“我不哭。”她手背抹gān嘴角的血迹,拄着剑,挣扎着站起来,“我要血族的命。”
láng兄在后面喊:“按姓林的那速度,早就打完了,你特么现在去,吃翔都赶不上热乎的!”
“能杀一个,算一个。”
江姑娘去得晚,只赶上了尾音。
像是海面上破了一个dòng,日光劈面照下来,数以万计的亡魂低吼着,那熊熊日光就是最炙热的火,烧得它们再化一遍灰。
最后,当真是锉骨扬灰:他们就像泡沫,柔若无骨地浮了起来。
跟着日光,浮到了海面,浮到了天边。
江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与楚萝,与林卿源,都离得很远。中间隔着一幅燃烧的黎明。
燎原三百里,风chuī不回头。
……
战报一路传回帝京。宫中的皇帝已经坐不住了。
林卿源仍在七海,迟迟未归。
纪庭在木沧城战死。
江泊舟在七海殉国。
褚岚撤回帝京。
帝京,未必能守的住啊……
宫中的皇帝坐不住了。他主动派了使者,去往血族的军营。
一将功成万骨枯。功成也好,万骨枯也好,抵不过皇帝的一句话:“我们议和吧。”
等了几天,使者回来,跪在皇帝面前,带来了一个消息:“血皇的意思是……他愿意和谈,愿意立刻退岀东洲领土,重新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这实在令皇帝意外。他实在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运气。
“条件呢?”
使者:“他们说……”说到一半,停了,开不了口。
皇帝急道:“他们说什么?你尽管开口,钱,人,上等的血,只要不是要朕的命,朕的皇位,有什么不能给的!”
使者轻轻说:“他们要……林少将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带着一脑子的浆糊…明天就要上考场了……(哭~)
再次抱歉最近没法日更,接下来连考一个星期,应该会隔天更~
☆、叛国者
江零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还是十四岁的年纪。楚萝第四次改嫁,带着她去江家。她被门口的混小子喊了几声拖油瓶,一肚子的不乐意,直接撂了蹶子,去了江家也不叫人,默默地把自己关起来,抱着膝盖坐墙角,像只换了主人的炸毛猫。
那时候,还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最大的烦恼不过是“阿娘又改嫁了,我特么又是个拖油瓶。”
……现在看来,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一朝梦醒,早已换了天地。
她躺在chuáng上,神志刚恢复,一道眼泪就流下来,长长地划过鬓角。
有人用手指替她抹去泪水,指腹冰凉。
她睁眼看,发现是林卿源。
年轻的统帅黑衣黑发,映衬着脸色愈加苍白,他握了握她的手,像是在问她还疼不疼。
她看着那张脸,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睛,她想,若是七年前,若是七天前,他这样坐在她chuáng边,这样守着她,她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可今天,她甚至不想看到他。
那么多的话想问。
她想问一问林卿源,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是预先安排好的表演?江泊舟,楚萝,她的哥哥与母亲,包括她自己,是不是都是他棋盘上的子?他钓大鱼的诱饵?
……越来越不能往下想,越往下想心越寒。
沈殊然在她脑袋里洒下黑暗的种子,经过两场生离死别的灌溉,终于开岀了一朵致命的、狰狞的花。
江零没有说话。她甚至不敢开口去问。
如果他说是呢?如果他说全部都是呢?
“那我会疯掉吧。”江零心想。
她从小到大不是没上当受骗过,善意的谎言,恶意的谎言,都有。若换了旁人,她也不会玻璃心至此。
——可那是旁人么?那是林卿源啊。
如果连他都在骗她,如果从七年前的相遇开始就是一场局,那么后来的所有事qíng就都没了意义。
通通没有意义。
她默默地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岀来,自己擦了擦划下的泪水。
林少将这一次,完全猜浅了江零的心思。
他抱起她,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战争总会有牺牲。江零,撑过去,不要哭。”
不要哭。怎么能不哭?
她只觉得这三个字狠狠地踩了她的心脏。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人的手、这个人的怀抱是如此冰冷。
她一把推开了林卿源。
她看着林卿源的眼睛,说了句让她后悔多年的话:“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戳进了林卿源的心脏。
林少将血里火里打滚多年,练就了一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好功力,即使是尖刀,他也能克制地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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