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母亲,八年前便被残忍处死的母亲。她说她不喜那些装饰之物,所以换着丝带来绑头发。她好像在对她招手,眉眼依旧如当年温柔。
姬夭艰难的眨了眨眼睛,似乎已经接触到了那女子伸出来的手掌。母亲,我好累,姬夭好累,你带我离开吧。
我太累了,这世间,太苦了。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推开那紧闭着的大门,飞也似的冲了进来。她笑了笑,确是带着一丝解脱。
她终于可以不用面对无休止的追杀,不用为了生存而去偷盗别人的财物。她会与母亲生活在一起,那里没有苦痛,只有漫天的蝴蝶与血海花花。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听到一阵细微的呢喃声,那声音很轻,轻的几乎听不见。姬夭艰难的抬起眼睛,眼前的一切才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她看向那坐在chuáng边紧握着她手的男子,心底轻轻一颤。阳光透过雕着jīng致的花样的镂空窗户,洒在男子墨色的发丝上,呈现出一种亮眼的晶莹。她唤道:“曜夕。”
本来低着头的曜夕猛的抬起头来,眉眼间皆是憔悴,昔日明亮的眼睛褪去了些许光亮。他惊喜的看着姬夭,愣了片刻,才挤出来一句:“你,你醒了。”
姬夭点点头,环视了一圈四周,虚弱的问道:“我这是在何处。”
正当他们说着话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了此时宁静的气氛,“曜夕,姬姑娘醒了吗。”姬夭被年玉一盯,忙把手从曜夕手中抽回来,说道:“我醒了,谢上神挂念。”
年玉看了看曜夕,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道:“那便好,我还配着药,打扰到二位了,就先告辞了。”
姬夭脸一红,便见年玉如临大敌般跑的影子都没了。曜夕站起身,理了理袖袍道:“这是在我的宫殿,玄机阁那边,你不必再担心,你……你好好休养。”
他背对着姬夭,看不清表qíng:“你伤得很重,如今之际还是不要四处走动为好。”
姬夭放在身侧的手曲了曲,顿感有些无力。她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曜夕走后不久,她才理清思绪。她没有死在那淬了毒的板子下,而是醒在了曜夕的宫中。姬夭环视了一圈周围,不禁一怔,原来这位风流倜傥的神族二殿下,竟在这自己宫中挂了一幅美人图。
谁谓仙美,其凡如云。姬夭也算见过不少美人,却在这副画前顿失颜色。要怎样去形容她呢。可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却感觉那幅画像是有魔力一般,想要将她拉进去。
年玉将手中jīng致的玉瓶搁在案桌上,发出轻微的叮咚声。他看着曜夕,却见他如一尊雕像般立在窗外。过了好一会儿,似乎胸中那一股憋闷之气才散出去。“她昏迷了五天,你跟着不眠不休的照看了五天。原来我竟是不知,二殿下竟也有动真qíng的时候。”
曜夕脸色微变,问道:“此话怎讲。”
年玉走到他身侧,深绿色的瞳孔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你去了一趟玄机阁,便引得艳丽超群的长老一心钦慕。去了一趟羽族,便得了白帝之女的倾心。那时的你虽嘴上说着自己天xing风流,可却丝毫没有对姬姑娘这般半分。”他笑了笑,那笑容有些戏谑:“可是,她对你好像并没有qíng意。”
仿佛一道无比大的力度,重重的砸在jīng美的瓷器上。那裂fèng越来越大,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剥去了曜夕淡然的神色。待伪装完全褪去后,也不过是一个为qíng所困万般无奈的男子罢了。
两人不知在这楼阁上站了多久,三三两两的青鸟一掠而过。曜夕叹了口气,声线带着三分嘶哑:“你看,暮色将至。”
一个侍者穿过长长的雕花木廊,两边镂空的龙纹连成一条细细的线,似乎一直蔓延没有尽头。她走到曜夕身后,柔柔行了个礼:“殿下,玄机阁绿书求见。”
曜夕从幻梦中回过神来,眉心厌恶的皱起:“不见。”
那侍者依旧曲着身子道:“她说,姬姑娘一定会见她的。”
曜夕脸上的厌恶又加重了几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讨厌的事物一般:“姬夭还未醒过来,你去告诉她,再也不要来了。”
侍者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场景了,恭敬的应了声,便准备去回复绿书。就在她刚转过身,便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那声音很虚弱,虚弱的让曜夕心底一紧,似乎被一双大手牢牢抓住,动弹不得。他看向姬夭,忙上去扶住她道:“你想要出来,为何不叫人扶着。”
☆、初觉心意(四)
姬夭看了看年玉,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只是想出来走走,人多了反而不好了。”说着,她想将手从曜夕的手中抽出来,却是被他握着怎样也使不上力。姬夭眼神复杂的看了看他,又对那侍者说道:“让她进来吧,我见她便是。”
绿书走过了一个又一个转角,忐忑不安的跟在侍者后面,似乎在思酌着稍后应该说些什么。脚下的路长得好像没有尽头,每一步都要将她带进深渊。姬夭看着跟在侍者身后的女子,她以为会像预料中一般冷静,却在看到那张柔弱的脸时,差点控制不住从木椅上站起来。
“姬夭师妹,你,你醒了。”
姬夭袖子里的手捏的紧紧的,她怕下一刻会忍不住冲到她面前,质问道:为何要陷害我,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思置我于死地。
可她没有,她只是看着绿书,勉qiáng牵起的笑意无比僵硬,“你来做什么,是想来看我是不是真的死了么。”
绿书脸色一白,竟是“扑通”一声便在她身前不远跪了下去,那声音很响,磕在青石铺成的地板上显得尤为刺耳。姬夭也是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姬夭师妹,既然你同意了见我,也屏退了侍者。念在曾同门过的qíng分上,请救救我姐姐。”
姬夭有些好笑,也装作不知的问道:“你姐姐,那是谁?”
绿歌生的妩媚,可绿书却生的柔弱,一泫一泣都能使人心生不忍。姬夭话音一落,绿书便挤出几滴泪来,语气悲哀而无奈:“姬夭师妹,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姐姐。可她也是被油蒙了心,一时糊涂。”她看着姬夭,想从她脸上找出几分怜惜,却终是一无所获。
饶是姬夭半百忍耐,却也被绿书几句话给bī得脸色通红。她姐姐被蒙了心,可绿书呢,却还是帮着她姐姐来污蔑她。“绿书,你说了半天,我却是不知,被打的是我,昏迷到今天才醒的也是我,你姐姐不是好好的吗。”
绿书怯怯不安的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道:“那天,十四长老将尘封多年的门谱拿了出来,上面并没有你的名字,也就是说,你并不是玄机阁的弟子,是不用受这责罚的。姬夭师妹,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不该,我一时听信了绿歌的话,才作了伪证。这几天我夙夜难寐,都在担心你。看到你没事了,我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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