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瑛双手撑着椅缘,悠悠的晃着秀足,甜净一笑。
“我的身份不够,一个没娘的庶出女儿,哪能奢求我爹多注意我呢;再说那堆姨娘们谁搭理我缠不缠足,所以,就是你现在所看的啦!”
cháo生联想到她备受漠视的过往,对她怜意更甚,温言:“你不怨吗?”
“才不呢,见她们每个在缠脚时都叫得惊天动地,而后不能跑、不能跳,这样活着多痛苦;再者,她们取笑,我便回呕她们几句,她们纵要上前追打我,也因小脚没法跑,只能看着我皮皮的笑,大概只能呕得内伤吧。”
说到最后,她的表qíng有着捉弄人时的贼倭兮兮,cháo生让她顽皮的模样给逗笑了。他没想到她的心竟可这么宽阔,无怨无暝,反观自己,连她的一分豁达都没有,他只是固执的作茧自缚!
这回轮到云瑛打量他了。程cháo生好像不太一样了,他眉眼流泄出无奈……不知道为什么,云瑛就是懂得。
一声呵欠唤回cháo生的思cháo,他看到云瑛掩嘴的动作。
cháo生些略歉意的笑道:
“瞧我一开话匣子,便唠唠叨叨的没完,都忘了时间早晚了,误你休息。那么,嗯……没事我就不留了。”
“你怎么没留在织造署?两个当家作主的人都消失无踪,下人不是乐疯了。”
他神色一僵,qiáng笑。“我是担心你们三个妇道人家,这才会拨冗来探。”
“那你大可放心,子期今一早便来了,他会同我和娘及小夜子一块回府。你没借口推诿署中大小事了,还是早些回去吧。”云瑛清浅笑意挂在清丽娇颜上。
她的笑颜落在cháo生眼底、心头,却成另一种解读——又来了,又是相同的qíng景,他又让人甩在一边,他只能是点缀、是陪榜……依旧什么都不是。从小他的能gān、他的懂事、他的自立,就只换来爹娘的“放心”;然生当他是值得信赖的兄长,小夜亦然;芊茴敬他、重他,当他像哥哥一样,可是就是没有人真的好好看过他,真的投注心思在他身上,他也要关怀、体贴……也要爱——一个用心爱他的人!
云瑛呢?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子呢?他们只能是这样子吗?
云瑛没注意cháo生的沉默,兀自chuī拂茶面上的浮叶。
一波波的轻漪,将他推向无尽处……
这些念头如电的闪过他的心,他装作若无其事。
“你是在下逐客令吗?”
云瑛抬头看他,唇畔有一朵优雅笑意。
“没有,我怎么敢呢,说明白些,你不要两头忙、两边跑,一根蜡烛两头烧,你身子可会吃不消。”
cháo生错愕的睇视着云瑛满面的温婉笑容,他几乎不相信这真是出于她口。
“你是关心我吗?”
看cháo生一脸不置信,云瑛怀疑是否自己还不够诚恳。
他慢步踽踽走到门边,回首相询:
“嗯……云瑛,我还可以再同你聊聊吗?我是说待你回织造署之后。”
云瑛教他劈头一问弄得发怔,愣了会儿,随即笑道:
“这个自然是——好的,只要你别再给我没脸或对我冷嘲热讽。”
cháo生闻言,一个箭步上前,欣喜的直笑,忘qíng的握住云瑛双手。
“我不会的,不会这样对你的。”
云瑛又让他突如其来的举措弄得傻眼。“什么?”
cháo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放开她手,qiáng作镇定的旋身往门口行去。
他一直快步的走,直到出了西厢,才缓下步伐。本来去找云瑛的原由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最初是因为她与小弟的事,可是一见她面,这些话没一字说得出口。他心臆间满是云瑛的笑、云瑛的面容、云瑛的话,和所有她的一切。
冷风扑过,他却丝毫不觉得冷,嘴角逸了一抹他自己也没发现的笑容。
霎时,他不禁悚然而惊。
“这就是我的心吗!我……喜欢她……”
终于,这些时日的疑惑得解,他聆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
第八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04:28 字数:9601
腊月一过十五,年节的气氛就益发浓厚,整个织造署几乎人人难得闲,不过还是有例外,这例外当然就是有富贵闲人美称的然生公子喽。
云瑛因为身为主母,署中大小事都要她拿主意、打点,几次让她撞见然生在藻韵馆宴请文士,她就不禁眼红。
都怪程cháo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认为她有持家长才,便一古脑的塞了一堆事给她打理。
原本她也是米虫一枚,哪像现在,好不容易得闲才能歇口气喝茶。她不由自主又看向桌案上的帐册、卷宗,叹了口气。当家主母这位子真的这么值得那么多女子去争吗?
不过想到程cháo生,云瑛就舒坦多了。毕竟自己不过统领内院中事,而那位有苏杭织造头衔的男子,要管的事可就多了——苏州、杭州等地今年的进贡、盐赋,以及打点各州道、藩台官员的摺子,他只苦于百只有十二个时辰可用!
很快,时间推移届大年夜,程府大小齐聚,光看小厮、丫环们忙进忙出就眼花撩乱了。入夜之后,府第正堂大厅更为热络,这一顿年夜饭直吃到西时方休。
大伙吃茶闲聊,就听然生道:
“明儿个便要起个大早上香祈恩,又逢年夜,咱们今晚玩个尽兴如何?”
“好好,小哥说得好极了!”程夜闻言乐坏了,直道好。
“正好由娘、云姐、小夜子、我四人凑上一桌抹牌通宵,可好?”然生颇有凑宋雨容的兴味。
宋雨容看大伙都乐着呢,也就含笑应允。
云瑛看了cháo生一眼,微微一笑。
“怎么子期忘了算你一份?我不玩,你替我吧。”
cháo生来不及回答,程夜便凑来取笑:
“呵呵,云姐,二哥最不擅此道了。”
cháo生摇首轻笑,一手推了云瑛向前些。
“还是你玩吧。”
云瑛冲他嫣然一笑。
“我若输了采头,你可得帮我垫上啊。”
cháo生看她满脸的俏皮神采,又是一笑。
“这个自然。”
突然舞文匆匆忙忙的跑入,急切的忙向cháo生通报,cháo生神容一肃,转身便起,云瑛见状,拉了拉他衣角,道:
“怎么了?”
“突然有点事,不碍事的,我处理得当便来。”
云瑛解意笑颜,dàng漾在cháo生眼眸底处,就听她说道:
“你忙便是,不过不要忘了子时要祭天。”
cháo生点首,一面接过暮霞为他递上的袍裘,遂偕同舞文等使厮回倚庐去了。
于是剩下四人理所当然的凑一台麻将,唏哩呼噜的就玩了起来。
这场牌一路打下来,一直玩到子时,一阵响天听的爆竹声起,四人不自禁的伸了个懒腰,总算牌局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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