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绵绵地伏在丈夫怀中,感受他的心跳和身上的温暖,由衷地说着:“相公身上暖暖的,好舒服。”
凌朝风轻抚她的背脊,温和地说:“晚晚,一切都过去了。”
小晚嗯了一声,旋即轻轻啜泣,生怕吵醒儿女不敢大声哭,可到底是在相公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第二天的上午,仿佛是今年最后一场雷阵雨,攒足了力气倾盆而下,噼噼啪啪地砸在地上,叫人寸步难行。
可衙门的人却穿着蓑衣顶着糙帽来了,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前,和气地说:“查不出三娘的原籍,你们可有什么线索?不过县太爷的意思是,等她的家人来,就太迟了,你们若是愿意,可否为她cao办身后之事,也算功德一场。”
凌朝风没有和小晚商量,就答应了,待下午雨停后,和彪叔一起去衙门接收三娘。
隔天一早,为她办了身后事,在庙里请了几位师傅来超度,火化之后,便要将骨灰撒入白沙河。
他们赶着马车再次经过自家客栈时,只见小晚穿着素净的衣衫,带着霈儿站在门前。
凌朝风没有问,停车径直将妻子接上来,霈儿也跟着爬上了车,一家人往河边去。
码头上的人,每年都会见几个溺亡的人,时间久了,早就麻木了,倒也不忌讳这些事,由着凌朝风他们在岸边祭奠三娘,还纷纷过来,上了一炷香。
小晚将纸钱散入河流,霈儿在边上一把一把递给她,河面上白花花的一片幽幽dàngdàng,十分凄凉。
“霈儿。”凌朝风在身后唤儿子,让他去找大庆玩耍,儿子走后,他便来到小晚身边,和她并肩坐在岸上。
“相公……”小晚开口道,“倘若我没有对素素说那些话被三娘听见,倘若我答应让她一起喂养孩子,她就不会死了。”
“晚晚?”
“可是,我没有恶意,我根本没想伤害她,我自己的孩子我不愿让别人碰,不可以吗?”小晚含泪道,“她凭什么,抢走我的孩子。”
正文 240 皇后之威
凌朝风安静地听小晚把话说完,他知道,善恶在妻子心里分得清清楚楚。
如果可以选择,小晚一定不会推搡三娘,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三娘活下去,但她仍旧不愿让她来喂养自己的孩子。
这些罪孽,非要找个因果,或许该从三娘小时候被卖做童养媳算起,好好的人被bī得魔怔了,一念之差,完结了痛苦的一生。
小晚将纸钱悉数散入白沙河,告诉凌朝风她会把这件事放下,因为她没有做错,不论发生任何事,不论面对任何人,她都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孩子。
凌朝风默默守护,心中已然安定。
待香焚尽,他们便要回家去了。
那一边,霈儿正和大庆玩摔跤,小晚朗声喊他:“霈儿,我们回家了。”
大庆扛着霈儿过来,笑呵呵地说:“这小家伙,越来越有劲儿了。”
小晚请大庆去客栈吃中饭,一家人便往回走,白沙河上,雪白的纸钱渐渐沉入河底,带着小晚对于三娘来生来世的祝福和祈愿。
这一件事,在白沙镇上传了几天后,渐渐就没人在意了,可是这桩案子和凌霄客栈上缴的赎金一道被送入了京城,那一百两huáng金梁知府和知县可不敢侵吞,已悉数上jiāo国库。
皇帝在清明阁里,看着一道道从全国各地送来的奏折,翻到这一份,心中一沉,唤来内侍,命他们将奏折送去涵元殿请皇后阅览。
彼时皇后正逗着女儿玩耍,母女俩在铺了绒毯的地上滚作一团,听闻皇帝派人送东西来,似烟敛衽肃容,款款走出纱帐。
只见清明阁的宫人捧着奏折递给她,取来走到明亮处翻阅,皇后也不禁蹙眉,死者可怜,小晚更无辜,最可恨的,是那些买卖婴儿之人。
“皇上什么意思?”似烟肃然问道。
“皇上只叫奴才送来给娘娘看,并未有嘱咐。”宫人们难得见皇后冷脸,不由得慌张起来。
似烟拢起臂弯上的披帛,将奏折捏在手里,冷然道:“立刻命户部刑部的人,进宫来见我。”
众人吃了一惊,皇后这是要cha手政务吗,可他们不敢当面拂逆皇后的旨意,但先转到清明阁询问皇帝的意思,不想却被皇帝斥责多此一举,问他们是不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如此,刑部和户部的官员,被宣召入宫,他们也没想到,竟然会是皇后亲自见他们,并在涵元殿大殿中,将一封来自黎州府的奏折命他们传阅。
“诸位大人,如何看待这件事?”皇后很客气,拿捏着商量的口吻。
浸yín官场的男人们,都觉得这是皇后一个女人家,心血来cháo的恻隐之心,纷纷对着眼神,想敷衍了事,户部的人更是不明白,皇后把他们找来做什么。
似烟见这些人想要糊弄她,便也不客气了,开门见山地说,她要求户部从今天开始,向各地官员层层下达朝廷的旨意,将大齐境内的户籍制度完善到每一个城镇村庄。从今往后,但凡有随意买卖儿女之事,刑部便要追责量刑,绝不姑息。
户部的人觉得皇后异想天开,这么大一个国家,那么多的人,根本不可能点清人口,也无法阻止百姓们私下买卖儿女。
刑部尚书则问皇后:“娘娘,倘若有家中贫苦抚养不起,为了让孩子活命不得不送养买卖,这又该如何计算。”
似烟冷冷一笑:“这不就是各位大人该做的事?如何将皇上的旨意传达到大齐全国各地,如何建立完善的惩罚制度,如何阻止类似的悲剧再发生,不正是各位大人手中的责任?你们反而来问我,该怎么办?”
众人一时无法反驳,但也有胆大一些的,诚恳地说:“娘娘,大齐律例早已完善,买卖婴儿妇女不为律法所容。奈何鞭长莫及,各地民qíng不同,更有乡党团结各自为政,您所期望的景象,臣等纵然粉身碎骨费尽心血,也无法为您实现,这是臣的实话。”
似烟道:“二公主远嫁晋国,救晋国女子于水火,她曾对皇上说,哪怕只能救一个女人,付出的一切也是值得的。今日我所期待的景象就算无法实现,只要能少一个孩子被买卖,少一个妇人被bī死,就是各位现世的功德了。”
涵元殿里的景象,被传到了清明阁,皇帝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淡淡一笑:“他们之后必然要来见朕,传朕的话,皇后说什么,都是朕的意思,叫他们照着去办。”
宫人领命,守候在清明阁前,果然那几位大人从涵元殿散了,就直奔皇帝这里来,结果被门前的公公一句话拦下,更是奉劝他们:“各位大人,这事儿若是等皇上与诸位商量,怕就是雷霆大怒了,娘娘那儿好说话不是?”
他们之中,只有凌出没有跟来,他还在涵元殿,被皇后留下单独说话。
这件事身为刑部侍郎的二山当仁不让,更何况是牵扯到了自家嫂嫂,不过此刻,皇后与他商量的并非国事,而是欢喜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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