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凌朝风,虽然一直吓唬她凶她,可也不过是嘴上说说,且不提昨晚救了她原是去找还是抓,此刻贴着墙壁的案头上,龙凤红烛下依旧堆着满满的白银和铜板,好像没人担心她会拿这些钱。
小晚上前掂了掂银元宝,二两银子是多少呢,她拿出自己的碎银子对比,银元宝实在沉,一定比二两多得多。
这么多的钱,要是叫后娘瞧见,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抬眸,见柜子旁竖着一面穿衣镜,这是很稀罕的东西,她跑到镜子前,便在烛光里看见了现在的自己。
早晨着急随手拿的衣裳穿,此刻才有心看一眼,月牙白的对襟小袄上,绣着朵朵绽开的桃花,底下系一条桃夭如意裙,腰带下还垂着银流苏,小晚很爱惜地摸了摸,一整天穿着她们gān活,真是太糟蹋了。
她想找找有没有结实粗糙一些的衣衫,下意识地打开衣柜,小晚愣住了。
衣柜里有着各式各样的新衣裳,棉的绸的丝的,塞得满满当当,最底下还有一件大毛氅,雪白的皮毛又软又滑,而所有的衣裳,都是女子穿的式样,难道……全是她的?
继母进门后,十多年来,小晚再也没穿过一件新衣裳。早些时候村子里的人还会对后娘指指点点说她nüè待继女,可后娘泼辣,常揪着自己的耳朵把她往外推,横眉竖目地对那些人骂:“放你娘的狗屁,你们稀罕这丧门星,你们倒是领回去养啊?”
时间久了,没人再关心她会不会被后娘欺负nüè待,而挨饿挨打,便成了小晚的家常便饭。
看着满满一柜子的衣裳,再回头看看这屋子里的一切,她迷茫了。
隔天一早,天蒙蒙亮,小晚就出来了,在家时她就起得早,而今天她惦记着,店里住下这么多人,一顿早饭就要忙活半天,她得去帮忙。
避开大堂里的人,悄悄摸到厨房,彪叔已经在切菜了,见小晚来,挥着菜刀说:“咋起这么早,赶紧再去睡会儿。”
小晚已经睡饱了,在那么软和的chuáng上,怎么睡都舒服,梦里都觉得自己仿佛是躺在云朵里,她神采飞扬:“叔,我能给你gān些啥?”
彪叔说:“你去井边瞧瞧你婶儿有什么活可gān的,我这儿用不着你。”
她应着,翩然转身,本是高高兴兴去找张婶,可一脑袋撞在结实的胸膛上,撞得她生疼。睁开眼,是凌朝风站在面前,他今天穿着深青色的袍子,比昨天看着更严肃。
“没长眼睛,瞎跑什么?”凌朝风目色冰冷,俯视着她。
小晚没敢顶嘴,揉了揉额头站到一边,瘦小的身体贴着墙从凌朝风边上蹭过去,立刻就跑没影了。
彪叔笑而不语,凌朝风则淡淡道:“二夫人今日要点菜,你看着办吧。”
“呵……”彪叔将菜刀cha在了案板上,转过身去了。
小晚在后门井边帮着张婶洗碗筷,之后前面吃早饭,忙活半天,知县大人的车轿就到了。孙大人是京城高官,他们少不得殷勤,今日便是迎孙大人去白沙镇视察一番,随行侍卫跟走一大半,店里清净多了。
跟着张婶吃过早饭,有婢女来说二夫人要热水,命立刻送上去,张婶正帮彪叔拔鸭毛,小晚便主动应下了。
端着热水上楼,她已经分得清孙夫人和二夫人的屋子,站在云蓬前刚要敲门,便听得里头刺耳的笑声,而后讥讽:“你这不会下蛋的母jī,在我面前摆什么正房的谱,还想教训我?你也不拿镜子照一照自己是什么德行,我劝你老实安分些,别到头来,连口剩饭剩菜都没得吃。”
小晚的手悬在半空,实在敲不下门。忽地,房门开了,孙夫人双眼通红地出现在眼前,乍见是小晚,她勉qiáng挤出几分笑容,便走开去她自己的屋子。
“打一盆热水,怎么这么久?”二夫人身旁的婢女,对小晚吆三喝四的,“你们这里有没有泉水,我们夫人只喝泉水泡的茶。”
二夫人却拿腔捏调:“你吓唬一个小丫头做什么,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晚不想和她们有瓜葛,放下热水就跑了。
走到楼底下,凌朝风正站在柜台后面算账,两人对上目光,凌朝风勾勾手指让她过去。
小晚没敢无视,走到面前,男人便冷冷地吩咐她:“别管闲事,客人的事,和客栈没半点关系。”
小晚猜想,凌朝风既然和孙大人像是故jiāo,一定知道很多故事,可他这么冷血,当然不会在乎什么正房被小妾欺负。
而且这个人明明这样jiāo代自己,晌午时她回楼上自己的屋子,却在楼梯拐角处,见那二夫人和凌朝风站在一起说话,那妖艳的女人笑语盈盈,长长的手指和那染得鲜红的指甲,差一点就要摸上他的脸了。
凌朝风和自己对上了目光,却一副无所谓的淡漠,转脸继续和二夫人有说有笑,小晚可看不起他了。
吃过午饭,她在井边洗碗,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温柔的声音说:“姑娘,我来帮你。”
小晚见是孙夫人,忙道:“夫人,使不得。”
孙夫人的眼睛已经不红了,她和气地笑着:“姑娘,你不是丫鬟吧。”
小晚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应答。
孙夫人说:“你是凌掌柜的娘子,对吗?”
小晚连连摆手,可不等她解释,孙夫人已挽起袖子,帮她一起洗碗:“昨晚我听见你和凌掌柜的话,虽然不知到底怎么了,可我知道你需要钱。你叫晚儿是吗,我听张婶这么喊你,我也叫你晚儿可好?”
“夫人您随意。”
“晚儿,你要多少银子?”
小晚呆呆的。
孙夫人却说:“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正文 011 冷血之人
“夫人……我不要银子。”小晚已经知道银子不解决问题,她觉得孙夫人有些奇怪,可不得不应道,“我在店里打杂,夫人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
孙夫人含笑看着她,把碗筷放回水盆里,忽地捉住了小晚的手腕。
因为害怕露出伤痕,小晚不敢撸起袖子gān活,只能由着衣袖被打湿,这会儿贴着肌肤的袖子被掀起来,便露出了绳索捆绑留下的淤痕。
“店里的人nüè待你吗?”孙夫人心疼地问,“我昨天就瞧见了,晚儿,凌掌柜对你不好?”
“不是的。”小晚慌忙把手抽回藏在背后,低头垂下长长的睫毛。
小时候,继母打她,偶尔被村里的人关心几句,继母便说是她去找人告状要坏她的名声,然后变本加厉地打她,一次又一次,小晚再也不会把伤痕露给任何人看。
“我们随行带着药,我给你上药可好?不然留下疤痕,这么漂亮的手,就不好看了。”孙夫人温柔地好似菩萨一般,“晚儿,还疼吗?”
“我没事的。”小晚摇了摇头,抬起眼眸,“夫人,您有什么事要吩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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