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连忆心中一片寒凉,若非担心对二山的仕途有影响,她连父亲的丧礼都不愿参加,便是要带着重孝离了这个家再也不回来。
什么血脉相连,什么血浓于水,见鬼去吧。
“我听门下的人说,你在街上又见那小子了?一个rǔ臭未gān的小子,在客栈里跑堂,如今才刚刚考秀才,能有什么出息?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你可是知府千金。”
孟夫人喋喋不休,又道:“如今你爹没了,家里一切都听我的,等我散尽了那些妖孽,便要日日夜夜守着你和你哥哥侄儿们,你休想从我眼皮子底下去找那小子,我虽没法子治他,可我管得住你,你不要bī我像你爹似的,把你关起来才好。”
孟连忆道:“母亲放心,连忆必然为了这个家,为了哥哥和侄儿们,做一切我能做的事。只是父亲尸骨未寒,我重孝在身,三年内不能谈婚论嫁,不然别人也该说闲话,更要瞧不起我们的的。娘,我不会再见那个人,您放心,过了三年,您就把我嫁出去,好给家里换些什么。”
孟夫人大喜,忙将女儿搂在怀里:“还是忆儿疼我,还是女儿贴心。”
连忆却在母亲怀中淡淡地笑,三年,三年后二山一定能带她走,这世上有个人惦记着她挂念着她,她活得不再孤独了。
转眼,已是三月,小晚的身体大好了。这日晴朗,她早早起chuáng开了店门,拿着扫把站在门前,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直觉得身体轻飘飘要浮起来。
一驾马车从白沙镇的方向缓缓而来,小晚好奇地看着,风里没有香气,该不是思韵阁的人,这么一清早,是去码头赶船吗?
可马车悠悠停下了,从车上跳下一位身形窈窕的姑娘,她给了车夫钱,马车调头回去,而她则转身便朝小晚走来。
小晚愣了愣,再眯着眼仔细看,顿时吓得浑身紧绷,举着扫把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的时候,人家已经走到面前了。
“我来吃绿豆糕,还有吗?”姑娘甜甜地一笑,说是姑娘,其实早已不是,人家青丝盘起,和小晚一样是个小妇人,不,也不是小妇人,人家可是皇后,是当今皇后。
小晚颤颤地说:“您、您……怎么来了。”
听见“您”字,似烟便明白了,神qíng一变,晶莹的眸子黯淡了几分,问:“你知道我是谁了,是猜到的吗?还是……”她朝四处望了望,并没有来追捕她的人。
小晚忙将扫把扔在地上,便要跪下磕头行礼,被似烟一把抓住,她几乎是恳求的目光:“别这样,还是像上回那样成吗,就当不认识我,好不好?”
“可是……”小晚结结巴巴,里头张婶捧着水盆要来洒水,先见到扫把横在地上,大声问着:“晚儿,你没gān活在gān嘛呢?”
走出门来,忽地见多了一个人,而小晚一脸紧张地对她比着口型:“皇后,皇后啊。”
张婶先是愣一愣,而后便笑了,这凌霄客栈是中了什么邪,自从小晚嫁进门,这皇宫里的人都上赶着往这里跑,但愿这小皇后的婆婆别再来了,张婶可不待见她。
至于小皇后,无冤无仇的,年轻轻的孩子,张婶见了便笑:“怎么来得这么早,难不成走的夜路,姑娘,要不要上楼睡一觉。”
似烟这下笑了,连连点头:“天没亮就坐马车,从邻县过来,也有三个时辰了,真想舒舒坦坦地补一觉。”
她被请上楼,住在原先的云泽,小晚这儿拽着张婶紧张地问:“婶子,她可是皇后啊,皇后怎么能随便从宫里跑出来。”
张婶挽起袖子说:“为什么不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齐国哪儿哪儿都是她的。”
正文 060 你是自己跑出来的?
虽说婶子的话有道理,帝王家富有天下,大齐整片国土都是他们的,可说书人嘴里,也只有微服私访的皇帝,哪有皇后妃子会一个人跑出来。
而且小晚早就看过地图,京城离白沙镇可远可远了。
张婶见彪叔端着早饭出来,便说:“卫将军的妹妹来了,点名要吃你做的绿豆糕,家里还有绿豆面儿吗?”
“有啊。人来了,在哪里?”彪叔往店堂里张望,张婶笑道,“已经去睡了,这孩子总睡不饱似的。”
小晚在边上听着,心想婶子真厉害,竟然称呼皇后“这孩子”。
毕竟,她到现在也不晓得张婶和彪叔的来历,张婶若还在宫里,如今就该是太上贵妃,也是整个大齐国数一数二的尊贵人物,新皇后见了她,不过是晚辈罢了。
“叔,我要跟着学。”小晚不管了,见相公对此不以为意,彪叔张婶见怪不怪,二山也不怎么稀奇,就她自己一惊一乍,这也太丢脸了,于是跑来厨房,要学着一道做。
彪叔说绿豆糕看起来jīng细,做起来很简单,将绿豆面放进大锅里蒸熟,蒸好的绿豆面用筛子筛过,然后加蜂蜜、桂花糖和油,搓成团塞进模子里压,落出来便是一块块jīng致细腻的绿豆糕。
现做好的绿豆糕,小晚尝了一块,还是和之前一样,甜而不腻,满嘴绿豆和桂花的香气,吃得她心里都甜了,美滋滋地说:“原来这么简单,以后换我来做。”
且说卫似烟进了云泽,躺在chuáng上,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等她醒来时,楼下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
她心里一颤,不会吧,她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他们就追上来了?哪怕迟两天也好。
但是隔了很久,也没有人闯进来,似烟走到门前贴着耳朵听,才听见楼下的人嘻嘻哈哈,原来是客栈的客人吗?
她推开门,走到柱子后面,隔着栏杆往下看,果然是一群商人模样的客人,不是朝廷的兵。
七八个人坐了一桌,满桌的饭菜已经吃得差不多,有一人招手结账,与一个身形高挑样貌俊朗的男子说笑几句,便见那小娘子也来了,站在男人的身边,从客人手里接过银锭子,那一群人便大大咧咧地走了。
楼底下,小晚捧着大块的银子,足足抵过刚才一桌饭四五倍的钱,欢喜地跑回柜台后放进钱罐子里,不经意地一抬头,和楼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她慌忙跑出来,恭敬地问:“您起来了?”
似烟这才现身,点了点头,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晚说:“才过晌午,先头天突然yīn了,瞧着晚些,时辰还早呢。”
凌朝风缓步走来,向楼上的人抱拳躬身。
上一回,卫似烟被他哥哥从客栈带走时,凌朝风在外为了素素的事奔波,不在家中没有遇上。虽然她当时半夜进门时曾打过照面,但那会儿她一心找个地方睡觉,只怕早就不记得了。
凌朝风道:“糙民凌朝风,是这家客栈的掌柜,这是内子小晚。”
卫似烟叹了口气,缓缓走下楼,见凌朝风带着小晚要向自己行礼,她道:“我进门时就说了,就当不认识我,还是像上回那样好吗?什么皇后不皇后的,你们不说,没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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