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赵鹤自己先笑了:“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非得挑那么一个地方,硬赶在今天跳江。谁知人太多还挤不进去,估计最后恼羞成怒了,才一鼓作气冲了过来。”
天一亮,冯俏带青鸾回家。陈伏也向章年卿告辞作别:“……险些害了贵府四小姐。我身上再无旁物,这几两银子,章大人你拿着给她买个火盆,好好驱驱霉气。”他腼腆笑道:“我知道这些银子不算什么,全当我又承次你人qíng。”
章年卿看着陈伏手里的碎银铜板,哪里肯收。陈伏怕是将全部家当尽数奉上,毕竟是昔日旧友,如今落魄至此。章年卿也不好多说什么。有心相帮,陈伏却只字不肯吐露。
章年卿不知道他到底遇到何事,也无从帮起。送陈伏到门口,眼看着他拖着疲倦的脚步,渐渐走远。
“陈兄!”章年卿忽然唤道:“你若无处可去,不如留在我府上。我帮你谋个一司半职,今后也有个去处。”他灵光一闪,抓住陈伏的弱点:“你哥哥嫂嫂呢,他们把你养大成人,这么多年供你读书不容易,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让他们享享清福。”
陈伏头也没回,漠然道:“死了。”
章年卿哑然。
冯俏一夜未睡,还好下午睡过,倒也不累。
章青鸾睡觉时,喜欢把自己头和脚全部蒙在被子里睡,冯俏嫌她不雅,有心想纠正。章青鸾可怜巴巴道:“睡觉是最自在的,若将来别人连我睡觉姿势都要拘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
冯俏一噎,搬出孔丹依那套理论:“别人会笑话你没规矩的。”
“那我就在河南随便找个人嫁了。”章青鸾闭着眼睛道:“反正在河南陶家就是规矩,谁也不能管我。”
冯俏问,“若你的心上人不是河南的怎么办?”
章青鸾童言无忌,“我的心上肯定特别疼我,我横着睡撅着睡都不会管我。他若管着我,肯定是不疼我。我为什么要挑一个不疼我的人当心上人?”
冯俏被她的歪理说的哑口无言,说完了,好半天,章青鸾忽然睁开眼睛问冯俏:“心上人是什么啊,就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吗?”
冯俏笑着说是,章青鸾眼睛一转:“那我的心上人是外公。还有爷爷!三哥,还有臭爹爹。娘也是我心上人,三嫂也是……鹤叔叔也是。”
冯俏点着她额头道:“谁对你好谁就是你心上人啊。”
“是啊,他们那么疼我,我当然要把他们放在心尖尖上。”
冯俏故意道:“心尖尖只能放一个人,你有这么多‘心上人’,可要怎么办呢?”
章青鸾为难半晌,她艰难道:“那我只能把外公放心尖尖上了。”她喃喃道:“三嫂,我不是不疼你们。心尖尖只能放一个人,但是我心里可以放好多人,我把你们都放在我心里,把外公放在心尖尖上。”
冯俏摸摸她的头,喜欢的不得了。轻斥道:“你这张小嘴,真的是把人甜晕过去。”
“我是真心实意的!”章青鸾不高兴道。
清晨,刺桐湾这边东西不全,冯俏和章青鸾只能用清水随便洗把脸,凑合着回去在洗漱。章年卿先把爱妻和妹妹送回去,然后又回到这边住所。出于多种原因,章年卿还是决定查一查陈伏。
不应该啊,陈伏是贡生,纵然仕途不顺,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章年卿派人盯着陈伏,防着他不要寻死觅活之外,看看他在哪住着。出人意料的是,陈伏从章年卿这边离开后,竟然去了jì。院。
前一晚上还寻死觅活的,第二天就去寻花问柳了?
赵鹤道:“他一进门,连酒席也没叫,叫了两个姑娘,进屋倒头便睡。我离开的时候还没醒。”
“这就是他堕落的原因吗?”章年卿不敢置信,他道:“你查查那两个姑娘,看看是不陈伏的嫂嫂侄女之类的。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隐qíng?”
赵鹤无奈至极,“早打听过了,都是青楼里来的两个新雏,一个是jì生子,一个是家里贫穷,当爹的给卖了的。鸨母以为我是官府来找茬的,直接把卖身契拿出来,拍在我面前。”
青楼里,陈伏看着两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闭着眼睛熟练道:“你们躺chuáng上去睡吧,我这人睡眠不好,就喜欢看漂亮姑娘熟睡,谁先睡着,我重重有赏。”
他衣着富贵,穿的章年卿的衣服,出手不凡。青楼里的姐儿什么千奇百怪的要求没见过,闻言二话没说,齐齐倒在chuáng上开始装睡,不知不觉,倒也真睡着了。
陈伏将美人榻里的东西挪一挪,和衣倒在榻上,呼呼大睡。梦里不觉,竟也是泪两行。
章年卿心里装着事,这日李大当家的和俞七不远千里过来和章年卿会面。俞七是代表汪霭来的,同行的还有宜诗宜佳两姐妹。俞七道:“老汪这次也没jiāo代什么,只说你之前要的人,托我给你带过来。”
俞七对章年卿挤眉弄眼的,“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置坐别院?算哥哥送你的。”
章年卿笑骂道:“去你的,那是内子的丫鬟。”
“呦呵,还真是不辜负惧内的名声啊。”俞七满口不正经。
章年卿微不可见的皱皱眉,不喜欢别人说他惧内,却也没说什么,他问:“汪大哥那边还好吗?”
俞七道:“好得不能再好了。就差娶房媳妇了,我说章大人,你这当老大的,怎么不知道多关心关心下属的生活呢。你看着泉州美女如云,你看看有什么好的姑娘,给我和老汪指个媳妇呗。您看着挑,章大人的的眼光我老汪可是一万个信得过。”
章年卿还没说话,李大当家的毫不留qíng的对他屁股上踹一脚,“兔崽子,在章大人面前溜嘴皮子来了?”俞七灰溜溜的偃旗息鼓。
章年卿对李大当家客气喊道:“李老。”大有点替俞七说话的意思。
俞七站在背后,滑稽的冲章年卿连连作揖,虚捶着胸口,义薄云天:好兄弟,大恩不言谢!
章年卿qiáng忍笑意。
李大当家的待章年卿很是和蔼,在他眼里。章年卿是个感恩图报的后生。当年他不过碍着女儿女婿的面子,给江面上打了声招呼,如今章年卿便给他回这么重的礼。
李大当家的心里感激,通过俞七,他也大概知道章年卿是怎么阳差阳错收了乌蓬帮的。章年卿是朝廷命官,私下养水贼是死罪。作为回报,他一直帮章年卿遮掩着。
漕帮早几年就开始洗白,这些年已经是正经商人。章年卿把海运运输的事jiāo给他们后,无意中推波助澜,将他们彻底从水贼行列洗清。
如今出去谁不知道,他女婿是京城的储谦储大人。还和赫赫有名的章年卿章大人是至jiāo好友,前年储谦长子出生,衍圣公的外孙女,还亲手给储谦长子做了小衣服,还央衍圣公给孩子取了字,舟之。
衍圣公是何许人也,李大当家恨不得直接让外孙叫储舟之。可冯俏却说:“孩子名还是父母双亲取,才长的安稳。”储谦最终给孩子取名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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