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一路小跑,贴着墙根悄悄溜走。
章青鸾没做过皇后,也不大知道做皇后是这么一件有威仪的事。一声令下,韦九孝趴在长凳上,啪啪啪挨着板子。
哪怕,眼下打的这个人是皇上面前的韦九孝。
闻讯赶来的承治帝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匆匆进殿,章青鸾正在试他赏赐手钏,仿佛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一样。
承治帝问:“皇后什么意思?”
章青鸾道:“本宫贵为皇后,连个人都打不得。”`
承治帝耐着xing子道:“皇后可知,你打的人……”
“是你的大太监。”章青鸾霍然抬头,还是那句话,“怎么,打不得吗。”
承治帝静静的问:“为什么。”
“我终于知道你那晚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衍圣公的死,是韦九孝做的吧。”章青鸾褪下手钏,放回托盘里:“为了你。”
承治帝久久不语,“你说的对。”
章青鸾道:“这我总算明白韦九孝为什么急着在我刚入宫就闹这么一出。刘大人是衍圣公的学生,我三哥是衍圣公的孙女婿。若不趁我根基不稳的时候,赶紧让你嫌弃了我和三哥。难不成要看着皇后和章陶两家和和睦睦,亲如一家。”
“章青鸾,别说了。”
外面板子不间断,章青鸾拽着谢睿腰带,嗒,一松手。承治帝衣衫半褪,谢睿道:“青鸾,会打死人的。”
章青鸾噘着嘴,“不是说宫里都是人jīng,打人都有技巧,死活是两种打法。”
承治帝被扒的只剩条裤子,握住她手腕,拦道:“青鸾,我和你说正事。”
青鸾停下手,认真的看着他,“皇上保的了他一时,保不了他一时。我听话,我乖。”目光幽幽,“可有人记仇。他也乖吗?”
刘俞仁和章年卿都不是省油的灯。
承治帝重重叹气。
韦九孝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谢睿竟然歇在凤仪宫。更没有算到,皇上竟事事顺着皇后。
皇后蛮横,打死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一夜之间传遍宫内外。
刘俞仁知道消息后,百思不得其解,仰倒在摇椅上。单手抚额,双目望着房梁。
韦九孝有从龙之功,为承治帝也没少吃苦头。如今为了讨好章家,竟由着皇后活活将人打死。那他算什么呢。从龙之功?若论功劳,他和章年卿加起来都比不过韦九孝的所为。下场呢?
刘俞仁原以为,谢睿会是个不甘于被人钳制的人。没想到他为了讨好章陶两家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承治帝的偏心,和开泰帝如出一辙。
可惜,皇上偏的不是他。承治帝愿意为章家打死韦九孝,却不同意他去齐地。
刘俞仁想明白,想gān净了,越发觉得对不起儿子。当初为了护送四皇子离京,刘俞仁忍着不舍,把小鱼儿送出去,绊住章鹿佑的脚步。
等小鱼儿回来,他才知道。小鱼儿已经在通州船行老六面前晃过了。老六认识章鹿佑,万幸他不认识小鱼儿。不然……
刘俞仁不敢想下去,刘家和通州船行不合多年。刘俞仁记得,小时候不管行多远的路。他永远走的是马行,水面上沾都不敢沾。不单单是因为他曾有个弟弟溺死在湖里。而是父亲有薄津浩。
薄津浩吞了通州船行的江山,通州船行上下都恨着刘家。刘俞仁心绞在一起,这就是他报效的帝王,这就是他投诚的皇上。
爹,你究竟给儿子指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会站队,会钻营,不如有个qiáng有力的外家。章年卿永远那么万丈光芒,衍圣公喜欢他,把冯俏许给他。父亲喜欢他,bī着自己儿子一生把章年卿当政敌。
皇上也喜欢章年卿,和景帝喜欢他的文章,点他做状元。开泰帝喜欢他的才华,让他做阁臣。承治帝喜欢他的外家,让他做首辅。
若章年卿是个无能之辈,那也就这样了。偏偏章年卿万众瞩目,刘俞仁知道章年卿有才,真才实学。像三华章那样的东西,别说一炷香,给他十辈子他也写不出。
刘俞仁想,若章年卿是他。父亲的血仇早已得报,哪会像他……
第二日,刘俞仁求见皇上。承治帝在圣乾殿接见刘俞仁,君臣二人谈了一天一夜。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凤仪宫里,宫女点起蜡烛。青鸾散着头发,枕在冯俏腿上。冯俏顺着她的头发,像是在哄孩子。青鸾问:“嫂嫂,你想衍圣公吗?”
冯俏温柔道:“当然想,我外公疼我,就像陶外公疼你一样。”
“谢睿也这么说。”章青鸾出人意料道:“谢睿说,人人都知道我外公好,我外公疼我。可有谁还记得,他外公也很疼他。我问他,你外公是谁?谢睿说,是王国舅。”
青鸾仰起头,眼神纯真清澈,“嫂嫂,你听说过王国舅吗。”
冯俏笑道:“听说过不仅听说过,嫂嫂还见过他几次。”
“王国舅人好吗?”
“好?”冯俏沉默道:“我不知道。也许就像你说的,他是个好外公。”
章青鸾望着远处一盏盏亮起的宫灯,宫女太监穿梭在其中,青鸾推着冯俏道:“嫂嫂,我送你出宫。”
冯俏道:“不,我多陪陪你。”
青鸾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好陪的。你早些出宫去,陪陪三哥,陪陪明稚和阿丘。你那么忙,我还总叫你进宫。”吸吸鼻子。
冯俏笑道:“傻青鸾,你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如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宫里,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来了我才安心呢。”
从凤仪宫出来,冯俏坐着轿子。宫道匆匆走过一人,冯俏一声寿哥堵在嗓子眼里,却又不敢喊,不敢问。
第215章
韦九孝死后,刘俞仁显得异常安静。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乖巧’不少。冯俏那日见过刘俞仁后,没过多久,便听章年卿说,刘俞仁不跟皇上别着xing子了。
冯俏正铺着被子,闻言一愣,“他放弃了?”
章年卿举棋难定,正踌躇着。章鹿佑见父亲面露难色,微不可见的松口气。父子二人在主屋下棋,隔着一扇屏风,是冯俏悉悉索索安排琐事的声音。章鹿佑正如今大了,正尴尬着,母亲便帮他解了困。
章年卿瞥儿子一眼,道:“放弃与否。我不敢言,不过陈伏先生对他评价颇高。你想不想听?”因儿子在身边,没有直呼俏俏。
冯俏掀帘出去,见儿子伸长脖子,也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笑了笑,招呼人替父子二人斟茶,道:“陈先生也知道这事?”她还以为陈伏在泉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谋挣钱大业呢。
章年卿道:“陈伏说,刘俞仁乃翻山越岭之人,其父便曾趟山渡河……”顿,淡淡道:“儿子又怎么敢小觑。”
章鹿佑的棋路刁钻,喜下小尖,小尖无恶手,看似寻常温和,坚实稳重。可步数一长,便成搜根之势,大开大合的压着章年卿,诡谲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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