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年卿翻过家里的拜帖,找到一些嵇玉涛的帖子。上面记载着礼行往来,他们兄弟三人满月酒的时候,嵇玉涛都曾送礼。可这些也不足以当做证据。嵇玉涛和父亲本就是故jiāo,这些人qíng往来本就是常态。
翻着翻着,章年卿忽然发现,青鸾满月酒时,嵇玉涛还送了一对百子千孙的银镯。可青鸾周岁宴时,礼单上却没有他。
嵇玉涛和父亲闹翻了吗?
章年卿陷入沉思,这太不合常理了。
和景二十年父亲刚才协助嵇玉涛坐上工科的位子,和景二十三年青鸾周岁宴他就不来了?
章年卿无法相信,又去翻自己中解元时的宴席名单,奇怪的是,也没有嵇玉涛的名字。
章年卿彻底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
青鸾是他放榜那天生的,他中解元摆宴席,嵇玉涛不来。没过多久却又来参加妹妹的满月酒。然后又不到一年,与章家就彻底断了联系?
章年卿头疼不已,太难查了。
除非去问父亲,让父亲给他说实话。
但这是不可能的。
章年卿只好先将事qíng搁一搁,一如往常的去刑部任事。见了张恪也面色如常,没有露出一丝异样。
一晃又是寒冬。
陶茹茹提前来了京城,特意赶在腊月初六,冯俏过生日之前来的。
章芮樊没有跟着过来,说公务繁忙,过年时才能过来。只陶茹茹带着大儿子儿媳,由陶孟新一路护送来的。
陶孟新一到冯家便引来众人惊叹,陶三舅舅长的十分出色,谪仙般的美男子。大家得知陶孟新已经三十九岁,还没有成亲,不免惊奇。
孔丹依私下问陶茹茹,陶茹茹偷偷和亲家咬耳朵道:“三哥以前成过亲的,后来嫡妻死后,就一直这样了。”
孔丹依问:“没有再续弦吗。”
陶茹茹道:“没有。三哥一直惦记着三嫂呢。想想也能理解,三嫂是洛阳城才貌双全的好姑娘,十五岁嫁给我三哥,全洛阳口口称赞的神仙眷侣。只可惜天妒红颜,嫂嫂嫁来不到半年便有了身孕,三哥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连以前嫌弃我嫂嫂只知道风花雪月,不懂俗物的母亲。都对她改观。”
孔丹依心惊:“难产了吗?”
“是啊,一尸两命。三哥当年太年轻,不懂事给嫂嫂吃的太好。母亲拦过几次,三哥还以为母亲是故意给嫂嫂滋事。一气之下把嫂嫂接到了开封去。自己细心照顾,后来孩子养的太大了……”陶茹茹至今说起来都心有余悸。
孔丹依惋惜道:“真是可惜了。”
“不说这个了。”陶茹茹亲热的拉了孔丹依的手:“上次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孔丹依心神一定,早有准备:“我还是想把俏姐儿再留一年。”
陶茹茹不气不恼,耐心道:“亲家,这结姻缘就是结缘分。你来我往,你退一步,我退一步。欢欢喜喜的多好。我知道你家姑娘小,可我儿子却不小了。咱们两家从订亲到现在,一晃五年都过去了。这看看这满京城,还有哪个男儿,十八岁还没有成亲的。翻过年天德就十九了。他大哥十九岁的时候,孩子都两个,你还要让我们天德等下去?”
孔丹依毫不退让,“我知道你家的难处。可这不是俏姐儿小不小的事,搁前朝,女子十四不嫁,家人还连罪呢。俏姐儿是到了婚嫁的年纪,我明白。我也知道天德大了,我理解。”她轻声抽噎两声,开始用帕子抹眼泪,“可是,我们夫妻这么多年,就俏姐儿一个姑娘。这一嫁出去,屋子里空dàngdàng的,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就容我多留她一年吧。”
陶茹茹傻眼,哭了,这怎么办。
灵光一闪,陶茹茹暗暗在大腿上狠拧一把,流出两行眼泪,哽咽道:“可怜我年哥儿命苦。我知道你们孔家规矩大,这么多年连个屋里人都没敢给他放。衍圣公就这么一个宝贝外孙女,我们家天德这么多年别说守身如玉,就是连喝酒都去的’大梦京‘,什么秦楼楚馆从来都没去过。”
孔丹依gān笑两声:“章夫人说的哪里的话。依依虽然是孔家的女儿,如今嫁到冯家了。自然就是冯家的媳妇……”
屏风外,陶孟新和冯承辉听着里面的鬼哭láng嚎,尴尬的面面相觑。冯承辉给他挟筷子菜:“吃饭,吃饭。”
章年卿在刑部正翻卷宗,好久不见的周存礼忽然过来拜访。
周存礼盛qíng的在大梦京点了桌八两八的席面,殷勤的给他倒了杯酒,先提起陈年往事:“你妹妹的牙如何了。”
章年卿瞬间明白,笑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周存礼到底还是有些文人的酸腐,拐弯抹角半天,就是不好意思直说。好半天才道:“明年是新帝登基好首次开恩科,章贤弟就没有些什么想法。”
章年卿一愣:“我在刑部gān的好好的,我能有什么想法。”
周存礼胳肘撞撞章年卿:“行啦,给周兄都没句实话。这龙飞榜,每朝每代可只有一次。章兄虽然年纪小,却也是朝廷的老臣了。你若不想去当考官,蒙师生名义。何苦让找上刘首辅的门路。”
章年卿心一惊,不露声色,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就是想和下届新科状元蒙个师生名义,何苦不去求京师考官,要去谋地方上的……”及时住嘴,悔恨不已,佯做失言。
周存礼指着他哈哈大笑,“看看看,我说吧。”
章年卿露出一丝腼腆,赌对了。
凭他的资历是当不了京城考官的。何况如果举荐他的是刘宗光,**未必愿意让他在京城上大放光彩。
章年卿仰尽一杯酒,破罐子破摔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瞒你什么了。不过周兄,你是怎么知道这等机密的。你若不如实告诉我,我看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有些生气的样子。
周存礼不疑有他,果然还是太年轻,这样就耐不住xing子了,还想装大度。看看,脸红脖子粗的。
周存礼给章年卿斟了一杯酒,坦白道:“章少爷,实不相瞒。我在吏部有人。当然,我知道令尊之前一直在吏部任事,你如今的上司也是前吏部尚书,我这是班门弄斧。”
章年卿淡淡抿了一口酒,一针见血:“周兄是搭上谭公的线了吧。”
周存礼大惊:“你怎么知道。”
章年卿笑道,“你也说了,吏部前后两位尚书,先帝的人七零八落,如今吏部如日中天的都是皇上从齐地带过来的人。朝堂上,谭公和刘公各执一牛耳。互相牵制,我既走的刘公的路子,想必周兄就是走的谭公的路子了。”
三言两语间,两人之间俨然划分出一条楚河汉界。
周存礼敛下笑意,平道:“章贤弟果然聪慧。”
章年卿嘻嘻笑道:“聪慧这词,都是别人夸我小师妹的。”
周存礼下意识道:“是你那个小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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