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年卿深吸一口气。王皇后没有带四皇子远走天涯,反而藏在离京城只有一天路程的汀安……
看来也是在为将来谋大统做准备。
章年卿苦笑一声,嵇玉涛的是对的,青嬷嬷留不得。
王皇后当初妇人之仁放走了青嬷嬷,可曾想过青嬷嬷有一天会把这一切倒豆子一样,说给另一个人听?
章芮樊远在河南,还惦记着章年卿的行程。一连多日都不见章年卿来信,埋怨道:“这孩子,不知道家里人惦记着,一封信都不写。他现在应该走到平梁了吧?”
陶茹茹安慰他:“不知道啊,没准儿是孩子想着咱们也在船上,写信一来一往不方便。”
“哦,他不会掐日子算行程啊。咱们都到了两天了……”
“行了,儿子都多大了。媳妇都娶了,你还在这cao心。”
章芮樊梗着脖子道:“多大都是我儿子!”夫妻两拉拉扯扯,声音渐小。
晚上,章芮樊想章年卿,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三个儿子,他最疼的就是章年卿。天德最小,也最聪明。他最爱的就是这个儿子。
章年卿脊骨的太单薄了,可他的肩上却承受着太多东西,章芮樊心疼他,总想替他承担点什么。
章年卿却什么都不说,唯一向他提过的要求,他想提前和冯俏成亲。
章芮樊很明白他的心qíng,当年他背井离乡,一路从浙江打拼到河南,也是这种心qíng。
他对陶茹茹一见钟qíng,所有人都说他是为了抱陶金海大腿,章芮樊笑笑没说什么。其实是他先看上陶茹茹这个人,然后才因她的身世对她越发满意。可这话说给谁,谁都不信。章芮樊索xing就不讲了。
章芮樊年轻的时候很爱陶茹茹,爱到骨子里,甚至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
那是种很难言的感觉,你身在异地他乡,举目无亲,处处艰难。
突然你遇见一个笑容如花的姑娘,然后有人告诉你,这个姑娘是你的,独属于你一人。
你知道这个人从里到外,连骨血都是你的。忽然间有了依靠,你从这个姑娘眼睛里看得到爱恋,看的见依赖。
在明争暗斗,错综复杂的官场。她是你jīng神最后的安歇地。她攀附着你的骨血生长,是支撑你的力量。你从她的鼓舞里站起来,然后与官场抗衡,将她收纳在你的羽翼下。
那是章芮樊最渴望权力的时候,不惜一切冒险。他想qiáng大,想站在权力的顶峰,想让所有人对他俯首称臣。可终其一生,他也只是做到吏部侍郎,便止步不前了。
他的儿子比他优秀,不及弱冠之年,已经站到了他三十岁才坐到的位子。
其实这是不对的。章年卿还年轻,羽翼未满,身上便有了个几乎致命的软肋。
理智告诉章芮樊,他不该纵容章年卿。
可章芮樊心痛儿子,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给章年卿一个依靠。他这个儿子,从十五岁开始,便一个人在京城打拼,在官场里和人虚与委蛇。父母双亲俱不在,偌大的京城举目无亲。
章芮樊他闭着眼睛想,他亏欠这个儿子的太多。
为此,章芮樊一直不太希望妻子给冯俏摆婆婆谱。章年卿对冯俏的感qíng,他能明白。
章芮樊希望,冯俏能像当年的陶茹茹一样,给天德最qiáng有动力的依靠和动力。
江làng滔滔,天边鱼肚泛白的时候。
章年卿终于从甲板处挪动脚步,青嬷嬷搀扶着崔大夫跪谢章年卿。崔大夫嗡动着嘴唇,泪流满面道:“章大人,小老儿愧对你的大恩大德,崔吴明无以为报,只能为做牛做马,报效章大人的不杀之恩。”
章年卿挪动着发酸的腿脚,淡淡道:“你的做牛做马还是算了吧。我不敢用。”
崔大夫愧疚道:“小老儿不该算计章大人,我……”
“行了。”章年卿示意他住嘴,他望向青嬷嬷,道:“你不该告诉我的。怎么办,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知道这件事。青嬷嬷,我是不是该杀了你呢?”他目中疑惑,犹豫不定,仿佛真的在询问。
章年卿吐出一口浊气,背对他们,道:“我昨天站在这想了一夜,不知如何是好。”
青嬷嬷和崔大夫对视一眼,撩袍齐齐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崔大夫道:“昨日青妹用秘密换我的命。今日我崔吴明以命换命。章大人,我以xing命担保,青嬷嬷不会有任何异心。请您留着她,替您照看少奶奶吧。”
“不!”青嬷嬷跪直道:“章大人,我不忠在先,不义在后。实在不配伺候您和三少奶奶,我知道你不高兴我和崔大哥对您百般利用,百般撒谎。”她的声音低下去,过了会又重新拔高:“崔大哥本xing不坏,他是因为我才做出如此让你震怒的事。你杀了吧,杀了我,你也安心。”
章年卿忽然有些好奇他们昨晚说了些什么,怎么一夜之间,两个胆小怕死的人,突然间就视死如归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章年卿不露声色,点点头,“跳吧,我会替你们收尸的。”他搓了搓冻了一夜的冰手,边取暖边道:“你们两也别推让了。一起吧。huáng泉路上也有个伴。”
崔大夫眼睛黯淡下去,鼓足勇气抱了抱青嬷嬷的肩头。“对不起。”纵身一跃,跳进大运河。
只听扑通一声,青嬷嬷瘫坐在地,良久,她给章年卿磕头,掏出一张纸递给章年卿,道:“这是治疗宫寒的方子。”她惨白一笑,道:“我知道章大人不收我,离了您这艘船,我还是会死。我原本想着,既然我活不久,能留崔大哥一命也是好的……”说着,心头涌起一阵绝望,她捂着眼睛道:“不该写信给崔大哥的。我当初就该死在地窖里。也好过现在多搭一条人命。”
章年卿静静的听她说完,伸手接过方子。
青嬷嬷目光黯淡,再度叩首,郑重道:“章大人莫忘了,将我二人埋葬在一起。”
章年卿点头,“我记得,不会忘了的。”
青嬷嬷欣慰的点头,起身慢慢的走到船边。仰头倒下,扑通一声,只觉得冷水铺天盖地的淹没过来。原本必死的决心,突然间又有了求生的意识。她拼命挣扎着,耳边忽然传来时远时近的呼唤,“青妹,青妹。”然后便没了意识。
赵鹤浑身是水的抹了把脸,朝上面喊道:“章大人,都捞上来了。”
章年卿倾身一看,小船不堪负重的躺了两个人。章年卿挥挥手,“拉去货船上,烧点姜汤,你们一起喝了,驱驱寒。”
“是!”赵鹤领命而去。
章年卿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道:“给我屋里也送一碗。”
“好嘞!”赵鹤豪气的挥挥手。
章年卿回房高兴的抱着冯俏道:“崔嬷嬷和崔大夫两个人可以用了,留给你,以后专门伺候你的身子。”
“崔嬷嬷?”冯俏还在因昨天的事生气,本想推开他,摸到他衣服一身冰冷。忍不住心疼,“衣服怎么又cháo又冰的,快脱下来。”又看见他眼底的淤青,痛惜道:“你一晚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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