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宪点点头:“当年太子被杀之后,太子妃被贬为庶人。我这些年来一直在苦苦寻找她的下落,没想到如意她竟被关在掖庭宫为奴。”他溢出一声叹息,“不知今生何时才得重逢?”
苏云举目望着远处那金光闪闪的九重宫阙,若有所思道:“想入禁宫深阙,倒也绝非全无可能。眼下倒是有个绝好的良机。”
郑子宪一听,喜道:“什么良机?”
“前几日我从太乐署令董思明处得知消息说,两个月之后的中秋佳节,皇帝准备于皇宫凤阳楼群宴文武百官,下诏附近郡县召集乐工编成歌舞前来为盛宴助兴,并且由帝后与皇族充作考官,评定甲乙,优者选入太乐署,更有机会成为宫廷乐师。董大人正在为此事四处张罗,我便自荐出苏府中百余乐工伶人,在御前献上歌舞。”
郑子宪有些惊诧: “你还真是会挑人呐。这董思明居然这么快竟已经做到了太乐署令?”
“恩,他虽然出身贫寒,话也不多,但是从他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他也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才做到了那个位置。”
原来那董思明也是得到了苏府鼎力培养的青年才俊之一,他如今做到了掌管雅乐的太乐署令一职。平时仍旧与苏府jiāo往密切,时常向苏云通报朝中讯息。
郑子宪问道:“难道你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混入皇宫,找到如意吗?可是宫中耳目众多,就算我们入得了皇宫,也难有机会下手啊!”
苏云摇摇头,从容道:“筵宴只是一块小小的敲门砖,找人并不急于一时,我们唯有步步深入,才能在深宫大内之中救出她来。”
郑子宪想了一想,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府上何曾有那么多伶人?就算是千雅乐坊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够啊。到时候献不出来可如何是好?”
苏云挑眉一笑:“我们府上是没有,但是我已经想到法子齐集这些人。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
中秋节当日,宫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懿宗与皇后临幸凤阳楼的观景台,后排同座的还有诸多公主与亲王。而文武官员则齐集凤阳楼下,分两排而坐,把酒言欢,共襄盛宴。
各处地方官竭力挑选最好的伶人乐师,所献歌舞皆是别出心裁,可谓绞尽脑汁为博君主一笑。太常张顺意,命近百花枝招展的女伶身披五色羽毛扮作飞禽,脚登高翘,身展羽翅,高歌一首百鸟朝贺的祥曲,声势浩大,得懿宗大加赞赏。
之后苏云所献之舞上场。先是有二十位手执鼓槌,腰挂着羯鼓的鼓者阔步上台,他们身着赤红色开襟锦褂,露出健美雄壮的胸膛。随着为首的鼓者一声吆喝,鼓者开始击鼓,起初鼓声如雨,其后鼓声愈发急促。
紧接着近百位雄赳赳气昂昂的舞者,个个高挑健硕,身披金光闪闪的薄衣,形似金色甲胄,手执披挂无数铃铛的银杖,英姿勃发。他们且战且舞,身如飞旋,光亮耀眼dàng气回肠。而后鼓声与铃音大作,响声震天。其舞态之炫目多变,其身姿之雄浑有力,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鼓声过后,鼓声骤停,取而代之的是悠扬缠绵的琵琶之音。一群身着清一色翠绿锦衣,怀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端坐在鼓者身旁,莲指飞移,优美地拨弄手中琴弦。她们轻启珠喉,悠然唱了起来。
叶轩正与身旁工部侍郎陈守礼说话,不经意间往台上一瞥,突然从莺莺燕燕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定睛一看,发现竟是苏云。她清清瘦瘦,坐在一群涂脂抹粉的女乐工虽不扎眼,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她眉不施而黛,唇不点而红,犹如万花丛中的一朵雪莲,清新素雅,气质卓然。
他万万没想到苏云竟会出现在这里,他双目瞠得老大,惊诧地望着她。正不得其解之际,却察觉出对面she来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他警觉地将目光一扫,赫然发现一个肤白貌美的少年正冷冰冰地瞪视着自己。他将此人细细打量了一番,却不记得在哪儿曾经见过他。不过,他却有种直觉,此人一定认识自己!而且对自己怀着某种敌意。
不用说,此人正是令狐越!他与叶轩数次jiāo手,但统统带着面罩,所以他早就将叶轩的面貌深深地印在脑子里,而叶轩却认不出他来。更为蹊跷的是,令狐越的那双异于常人的蓝眸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变成了黑瞳。
叶轩刚从沁州回京,还不曾知晓令狐越得天子提携之事。
他低头慢慢了抿了一口酒,心里却在盘算:此人究竟是何人?我什么时候曾经得罪于他?
叶轩不动声色地问陈守礼:“陈大人,那位坐在太乐署令董大人左手边的年轻人看着有些面生,不知是哪里新晋提拔上来的青年才俊?”
陈守礼朝着令狐越看了一眼,笑答:“你说的是令狐大人啊,他可是皇上跟前的一大红人。前段时间宫中闹鬼,搅得皇上不能安寝。招了多少法师道士来驱鬼都没用。听说这位令狐大人布了一个七日道场,替皇上解了忧扰。皇上便赏他司天监中的官职。”
“竟有这等本事?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呀。”叶轩gān笑两声,他向来不信鬼神,心中早已疑窦丛生。可是依旧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何时曾经见过此人。
陈守礼继续说道:“确实啊,令狐大人甚为敏慧博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通鬼神预知未来,因此就连司天监监正曹大人亦对他青眼有加。”
他们的对话正巧被一旁的京兆尹白孝廉听到,他却是一脸不屑地接口道:“陈大人何必把他说得神乎其神,区区一个游方术士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巴结上位。”
陈守礼不以为然挑眉:“哦?白大人此言未免有失偏颇了吧?”
白孝廉却道:“陈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想想这位令狐大人来这里才多少日子?他如今与朝中不少大臣私下里都已经有了不少往来了呢!”
陈守礼有些愕然:“真有此事?”
白孝廉正色道:“白某人亲眼所见,那还有假?”
叶轩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看起来这个青年的来头还不小。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自己今后都得小心应对了。
叶轩的目光又转向了令狐越,此时的令狐越已经转过身去,正出神地凝视着一边,他完全变了一种表qíng,眉眼含qíng,目光灼热。叶轩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去,却见苏云在那里轻弹浅唱,娴静自若,如入忘我之境。
他……难道也认识苏姑娘?想来也难怪,苏云因为经营生意jiāo友甚广,认识不少朝中官员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叶轩仍是觉得心中一阵酸楚,原本一字型的嘴唇如今抿得更紧了。
这时,身旁的人们突然发出一阵喧哗,原来伴随着轻扬的琵琶声,四列身披甲胄的士卒骑着高背白马,齐拖着一列大木车缓步移至台中央,车上载着一座宽约七尺的鎏金大花鼓,鼓上立着十六位华衣玉容的女伶,手持孔雀羽扇和五彩锦旗翩翩起舞。她们彩袖飞扬,珠钗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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