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芝身后的丫头便开了口,“不曾。”
那小厮仍带着笑,客客气气的开了口,“那小的先引您先去楼上看看,我们的雅座是以节气定名,共有二十四间…名字不同,里头的打扮也是不同的。”
他这面说完,伸手引人上楼,一面说道,“今日尚还留了惊蛰,秋分,大寒这三间…客人可先瞧瞧,再决定坐哪处。”
王芝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道了句稀奇,她还从未见过有人以节气命名。
她仍迈着步子,却也不说旁的。从帷帽里往周边看了眼,开了口,“开了尚未一月,生意倒是不错。”
那小厮仍是半躬着身,领人上楼,一面是接了话,笑回道,“是京里的贵人们,抬爱了…客人,到了。”
王芝嗯一声,她是先瞧了回布局,雅座是绕着一圈相连着的,外头都挂着木牌写着名字,是个雅致的地。
她看向小厮,开了口,“也不必看了,就定在惊蛰,再沏壶好茶来。”
小厮应是,一面引人去了惊蛰,才又躬身告退…
等那小厮退下,王芝才解了帷帽,jiāo给丫头。
她是先瞧了回屋子,才又依窗而坐,看着楼下。开了口,“这位柳娘,倒的确是个妙人。”
秦清到的时候,王芝已饮完了一杯茶。
见她由人引着进来,便抬了头朝她一笑,“阿清,你来迟了。”
秦清谢过引她来的人,才进了屋子…她也笑着,接过王芝递来的茶,看了一回屋子里的布局,才道,“你寻了个好地方。”
王芝正捧茶慢饮,闻言便抬了头,挑了眉轻笑,“能得我请你来,能得你一句夸——倒也算是担的这个“好”字。”
她的声音微微上扬,却并不让人觉着失礼。
反而让人觉着,她本该就是这样的…
王松老来得来的姑娘,就连当今太子,也要唤她一声“姑姑”。
她其实,原本就是,这汴京城顶顶金贵的姑娘。不必拘于礼教,受于礼节,自有她的肆意洒脱。
王芝倚窗,看着楼下。
这会人已有些多了,楼下高台里有人弹着琵琶,唱着曲。
亦有文人打扮的对起诗来…当真是热闹。
她的眼正滑过门口,便瞧见陆致之从门口进来。
他仍是旧日的打扮,眉目淡然,约莫是感受到了这处目光,也抬了头看来…正好撞进王芝的眼里,有些诧异,面上倒是笑着,与她遥遥拱了手。
王芝瞧着他这幅样子,却没什么好气,关了轩窗转了身子。
楼下的陆致之好笑,摸了摸袖子,转过头来…便看见一位容饰简单的年轻妇人,正笑看着他。
陆致之也笑,往她那处走去,便听见妇人问他,“你认识?”
他点头一笑,看向那个紧闭的轩窗,嗯了一声。
妇人便也不再说,转了腰肢先迈了步子。
秦清正在捣茶,听到关窗的声,便抬了头。是先瞧了瞧窗,才又看向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声却很柔,“怎么了?”
王芝把茶碗一搁,仍旧没什么好气,“无事,瞧见个无赖罢了。”
秦清好笑,她抬头瞧了瞧王芝的面色,心下便有了几分清楚。
她也不拆穿,把捣碎的茶分入茶杯,再让人取来热水,先冲了一回…
然后是把这第一回的水倒掉,再冲一回。再倒掉…直到第三回,才盖了茶盖,递给王芝,“茶过三回,最是醇久。”
秦清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把王芝先前的闷气也消了gān净。她接过茶,看向秦清,“我若是男儿,定是要娶你的。”
她这话说的不假,越接触秦清,便愈发为她而折服——
为她的才学,她的xingqíng,她的为人处世…而深深折服。
王芝想到秦清的好,便愈发觉着那陆致之,着实是匹配不上秦清的。她不知,他们是否在一起了——
可她想起,先前与秦清说起这回事来,她眉梢间是遮不住的qíng意。
王芝想到这,心里就有几分闷。她握着那碗茶低头喝了一口,茶香四溢,通到五脏六腑…却没把她的闷气通透了。
男女之事,果然是最麻烦不过了——不如随xing而为,也活的一个自在。
她这般想来,心里才有了几分舒服。
后头,是闲话几句。
她们二人,并未留多久。等走出雅座的时候,便瞧见陆致之与一位年轻妇人迎面走来。
两厢一见,各自停了步。
还是陆致之先开了口,先说了句“秦先生也在”,再看向王芝唤了声“王姑娘”…然后是与二人介绍起妇人来,“这是茶楼掌柜,柳娘。”
秦清面上仍是带着清清淡淡的笑,她先与陆致之回了见礼。再看向妇人,也唤一声,“柳娘。”
柳娘也笑,喊她一声“秦姑娘”…然后是看向王芝,轻轻唤道,“王姑娘。”
王芝总归是点头应了,可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与秦清说道,“陆先生还忙,我们就不必在此打搅了。”
她说完这话,便扶着秦清,先下了楼。
柳娘看着二人的背影,眉目挂着温婉的笑,转头与陆致之说道,“这位王姑娘,怕是误会了什么了?你该与她,好生解释一番。”
陆致之仍望着,王芝离去的背影。闻言,是点了头,眉目也带着笑,慢慢说道,“她平日是个聪明的,却不知——为何在这事上,总是如此迟钝。”
他这话说完,看着王芝转出门外,轻轻一笑…也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王芝却不知道,陆致之是怎么想的。
她这会正气的很,连步子也走得很快。
王芝平素虽也不拘于礼教,行事也多大胆。可那是人后,或是熟人面前…在人前,她还是那芝兰玉树,是那□□于心的十六姑娘。
可今次这一回,她着实是没稳住。
她想起方才瞧见,陆致之与那个柳娘站在一起,面上带着笑,声也柔的很,就浑身不舒服。
等上了马车,她面上还添着几分气。
听着秦清的轻喘声才回了神,松了手,也有了几分不好意思,说了句抱歉。秦清自是摇头道是无事,又见王芝yù言又止的模样,笑开了口,“阿芝,你怎么了?”
“陆致之就是个无赖!”
这两句,是一道说出口的…
两人一怔,秦清却约摸是明白了什么,面上挂着笑,看着王芝,很明白的一句话,“他是不是无赖,与你我何gān?”
王芝稳了气息,语重心长的与秦清说起来,“阿清,这世间好男人多的是,你又何必看上这个无赖。”
秦清靠着车厢,看着王芝一副最是正经不过的脸,终于是笑出了声。
若让陆致之省得,他心里念着的姑娘,竟有这样的想法…怕是那层君子面,也要崩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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