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式钦朝姊姊挤了下眼睛,莳香差点笑出来。两个弟弟虽是双生子,却是一静一动,席式铨文质彬彬,成天端着夫子样,席式钦则是一刻也闲下来,当初母亲还是用木棍bī着他念书的。
父亲世代务农,从祖父一辈就想尽办法让孩子念书,希望能走上仕途。耕种是看老天吃饭,遇上收成不好,日子实在艰难,伯父与父亲虽进了私塾,却只念了几年,终究因为生活困苦而中断。
因此弟弟们出生后,父亲最大的希望就是让他们完成自己未竟的心愿,三岁时就心急地教他们识字,还遭母亲取笑。父亲因病过世后,母亲苦撑着也要让他们兄弟向学,最后把自己也累垮了……
「把箱笼都抬进去。」
莳香回过神,瞧着杨管家指示家仆,旋即上前对文丞佑行礼。「少爷。」
文丞佑晓得妹妹不会喜欢在从人的目光中下车进门,便示意车夫往角门走。
莳香原想上前跟弟弟说说话,可看到家丁们都在忙,自己拉着弟弟闲话家常也不她,太扎眼了。
她使个眼色,示意弟弟随仆役们一起搬东西,一会儿她再来找他们,自己则跟着马车由角门进庄。
文丞佑从大门进入,问道:「站在那边的双生子就是席姑娘的兄弟吧?」
「是。」杨管家颔首。「一早就过来了,今年十一岁,一个斯文一个好动,说是来gān活的。」大太太信中虽提及双生子,却只说让他们在庄子里暂住,弄得他一头雾水,不晓得要不要安cha工作。
「是要将他们当客人还是……」
「我先跟他们谈谈。」
「你们两个过来。」管家朝两兄弟喊了一声。
两兄弟同时朝管家望去,规矩地走到他面前。
「少爷有话问你们。」杨管家说道。
「是。」其中一人应声。
「不用这么拘束。」文丞佑转向管家。「你去忙吧。」
「是。」杨管家行礼告退,指示家丁将箱子摆到厢房,让人告诉厨娘一刻钟后把绿豆汤跟莲子汤端上。
这头,莳香与七姑娘已行至卧房歇息,奴婢们忙里忙外,将家丁抬进来的箱子打开,开始布置闺房。
桃花瞄了眼正悠闲地与小姐说话的莳香,心里有些不平。本来想少爷能说服大太太把莳香给弄走,没想与自己预期的根本不合,她就不懂莳香哪里好了,随便找个嬷嬷也能督促姑娘运动跟饮食,如今还得待在乡下的庄子里,想着就郁闷。
因莳香并非文府的奴仆,遂不用跟着其他嬷嬷、婢女整理房间,原想拉着文青灵去放风筝,可文青灵说想歇息一会儿,莳香也没有勉qiáng她。减肥是长久之事,不急在一时。
她索xing去找两个小鬼。沿路问了仆役,终于在前院瞧见二人,他们正与文丞佑在说话。
「去年收成不是很好,今年chūn雨充足应该会好一点。」席式钦中气十足地说着。
这小子,说话也太大声了吧?莳香拧下眉心。
「既然你们对这儿熟,就为我介绍一下。」文丞佑说道。双生子虽长得一模一样,却不难分辨,一个壮些黑些,睁着大眼睛看人,像个野小子;另一个瘦些,肤色偏白,文文静静地站着,自报上姓名后就没再多说一句。
「包在我身上。」席式钦拍了下胸膛。
席式铨瞥了弟弟一眼,静静地没说话。
文丞佑咧嘴而笑,示意两人带路,莳香上前道:「少爷,你们去哪儿?」
「我想看看庄嫁的作物。」文丞佑说道。
「阿姊。」席式钦喊了一声。「你穿这样比以前好看。」
姊姊平时穿的都是粗布衣裳,不是灰色就是暗青色,可她今天穿着一身浅绿,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莳香瞪了弟弟一眼,示意他闭嘴。明明托人带口信回去,让婶婶叮嘱他安分点,多听少说,他立刻就丢脑门后了?
席式钦早已习惯姊姊的白眼,不痛不痒的,呵呵地摸了下自己的头。
「跟少爷说话得注意规矩。」莳香正经地训斥一句。
文丞佑挑了下眉,眸子闪过一丝笑意。他有没有听错?她竟然会告诫他人守规矩,她连以身作则都做不到。
话毕,莳香也感到别扭,忙道:「你们不是要去看庄稼?快去吧。」本来是想跟弟弟说说话,可文丞佑卡在中间实在不方便。
弟弟们要想进书院还得有人引荐,眼下文丞佑就是最好的人选,如果他肯帮忙,离书院之路就更近了,但愿那两个臭小子好好表现,别丢她的脸!
三人悠闲地在林间漫步,远处层层的芦苇迎风摇曳,水边一群鸭子悠哉地游着,云层浅浅堆叠着,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
文丞佑深吸口气,望着宽广的地面与辽阔的天空,身心为之一松,低头看着两兄弟,他随口说道:「你阿姊瞧着挺凶的。」
「很凶。」席式钦点头。
席式铨轻咳一声,席式钦立时改口道:「也没很凶啦。」
文丞佑轻笑。「撒这种一下就被拆穿的谎,有什么意思?」
席式钦瞠大双眼。「难道我姊也敢凶你?」
席式铨揉揉太阳xué,决定不掺和。阿钦还是一样没脑,别人两、三句就把话给套出来了。
严格来说莳香并未凶他,只是言语太过粗鲁,语气太过直接,才会令他不快,不过他已经调整好心态,农民大都纯朴直率,不像城里那样讲究规矩,他也不是个心量狭小之人,怎会与她一个村姑计较。
「她没凶我,就是讲话太直接了一点。」文丞佑尽量放缓语气,免得两兄弟以为莳香得罪他,更不敢在他面前畅所yù言。
说起来席式钦的xing子倒与莳香相近,只是没莳香慧黠,至于席式铨则是个闷葫芦,不特地问他,他不会主动答话。
「你们想上书院念书吗?」文丞佑问道。
「我没特别想,不过阿姊希望我们去。」席式钦回道,他念书没阿铨好,不过也不算差。
文丞佑瞥了席式铨一眼。「你呢?想去吗?」席式铨迟疑了一会儿,随即坚定地点头。「想。」
「好,明天我会考校你的学问。」他转身席式钦。「至于你,想清楚了再来吧。」进书院便是要走科举之路,若无心于此,不如另作打算。
「唉……」席式钦又摸摸头,一脸苦恼。
「不急,你们还小呢。」他笑道。科举是条很艰辛的道路,他是侥幸才以二址之龄考上进士,原想着可能二十四、五岁时才会上榜,像大哥一样,谁想就上了,只能归功于考运。
他并不是看轻自己,自己的资质才能也是受过赞誉的,但时运是个奇妙的东西,不是凡人能掌握的,有些读书人并不特别聪明,可运气就是比旁人好上几分,落在仕途上就是天差地别。
文丞佑随意与两兄弟说着经验谈,见席式铨听得认真,他微微一笑。比起席式钦,他有企图多了。
三人在外头走了半个多时辰,出了一身的汗,回庄后,文丞佑迳自回房沐浴,席式两兄弟则是拿了竹扫帚扫落叶,闲除了一会儿,忽地一个人影从树丛后跳出,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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