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宴的地方在南苑的明月阁,进了明月阁,只见左右两侧一长列的席上已经落坐了不少宾客,早就听闻魏无忌礼贤下士,从不以自己的出身来轻视他人,上至将军贵族,下至寒门贤士,无不与他jiāo好,今日一见,此言诚然不虚。
有两个下人见我们来了,领着我们在左侧上席的后侧坐下了,因我们是女眷,虽坐在后侧,但坐的位置却是极好的。
眸子瞥向主位,正好魏无忌从案上端起酒樽,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在看他,眸子越过众人,直直盯向了我,他这淡淡一盯本倒没什么,可他、他……他却不知着了什么疯魔,忽的朝我粲(càn)然一笑,笑的让我是眼前一晃,不太厚实的身子骨微微一颤,这一笑可真真是令日月无光,星辰暗淡啊,真真是令人无法直视。
他不笑倒还好,这一笑,坐在我旁边的那几个女人皆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耳旁隐隐听到几声抽气的声音。
“你看你看,公子是不是在向我笑?不行不行,我要晕了,这一定是做梦,这一定是做梦……”
我甚不厚道的在心里道,你还是继续做梦吧。
“你想多了,公子明明是在看我好不好!”
我甚无语:“……”
这几句话惹得不少人纷纷偏头或回头往我们这边看,让我莫名有些想找个地方钻进去,我没好气的瞪了魏无忌一眼,扭过了头看向别处,不多会,那道目光果然微不可见的移开了,没再看向我们这边,我这才将头扭回来。
刚开始也没什么,坐的久了,不免有些兴味索然,有些后悔没把海棠带出来,坐在前头的那几个王公贵族在窃窃私语的说些八卦聊以遣怀,因坐在他们后面,我也听得勉qiáng算是个半知半解,倒也为我解了不少闷。
“我来的时候听公子的随从说,今天公子好像是去夷门见了一个叫侯嬴的人,听说这个侯嬴已经七十多的老头,还只是个看守夷门的穷酸小吏,公子听说此人后,扔下府里等着公子开宴的一大帮王公贵客们,匆匆出门就去见那个叫侯嬴的老头。”说着,还不忘使了个眼色往对面的上席淡淡一瞟,然后说:“喏,那老头就坐在对面。”
一个胖胖的贵族打扮的中年男子看了眼对面的上席后,露了颇嫌弃的神色,小声道:“啧,也忒穷酸了,不知公子为何要同如此忒不识好歹的人相jiāo?”
另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语气颇酸的说:“我听说这老头不仅拒收了公子的礼,竟然还让公子亲自驾车送他去见一个叫朱亥的屠户,满街的人都看着,公子却对侯嬴老头很是谦和有礼,公子又亲自驾车迎了侯嬴老头进府,还让这老头坐在上席呢。”
一阵唏嘘过后,耳旁很是难得的清净了不少,我凝目向对面的上席看过去——一个花白头发,花白胡子的老头,身着一身有些发旧的衣裳,衣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头上只簪了个木簪子,姿态傲然,很是仙风道骨的模样,这老头虽看起来落魄了些,却能让魏无忌如此看重,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
宴席开始,魏无忌很是恭敬的向一大帮人介绍侯嬴,然后举樽走到侯嬴旁边,恭敬的向他祝寿。
没想到这怪老头竟然对魏无忌说:“老夫今天为公子尽力也够了,老夫只是个在城东门看城门的,可是公子委屈车马亲自在大庭广众之中迎接老夫,老夫本不该再去拜访朋友,今天公子竟屈尊陪我拜访他,可老夫也想成就公子的名声,故意让公子的车马久久地停在街市中,借拜访朋友来试探公子,结果公子愈加谦恭,街市上的人都认为老夫是不识礼数的人,而认为公子是高尚贤德的人,能礼贤下士啊!”所有人都看得是瞠目结舌的。
李婉看着魏无忌给侯嬴敬酒的身影,神色很是仰慕,掩着袖子,含羞笑说:“周文王请姜太公出山,亲自为太公拉车八百步,太公笑曰:‘八百步,西周八百年’。”
坐在李婉旁边一个身穿橙色衣裙,模样长的还不错的侍妾闻言李婉这一句,回过头,冷然不屑的看着李婉道:“婉姐姐这是把周文王比作公子,把侯嬴比作姜太公吗?”话里带刺的讥讽,看得出来此女跟李婉平时不太对付,又听得她一句:“拍马屁也不怕拍的适得其反,这种大不敬的话一旦传到当今陛下耳朵里,大祸临头之时,婉姐姐的九族怕是都不够诛的吧?你一个人惹出的祸事,却倒霉的要平白无故连累了公子和我们,妹妹我觉得很是不值啊。”
“你……”李婉的脸色白了一白,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驳起。
我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敢和李婉呛声的女子,够率xing!够真xingqíng!
她们的声音本来说的不算大,可不知怎么,那些目光又顾自落到了我们这边。
我在心里叹了一声,转了个头,任他们去看,我侧目看向侯嬴老头那边时,侯嬴老头刚好抬头对上了我的目光,他看到我,面色一惊,目光好似莫测一闪,捋(lǚ)了捋白胡子,只见他掐指一算,笑呵呵的越过众人朝我走来,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有些想起身离开。
将将起身,侯嬴老头已走到我面前,很是和蔼的笑呵呵对我说:“这位姑娘面相不凡,老夫略懂些手相,能否看看姑娘的手相?”
我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脑袋里忽然冒出那些在市井里一见着人,便拉着来人说:“公子姑娘你面相不凡云云”的半吊子神棍们,说实话,我对神棍向来没有好感,不过,眼前这个老头却着实是个例外,因为我觉得这老头挺有趣!
众人的目光又落到了我身上,他都走到我面前了,他又是长辈,又有这么多道目光看着我,于qíng于礼,我也不好再坐回去,他又这么说了,我也不好驳逆,其实我也很想听听是怎么个不凡法。
我依言乖乖伸出双手,在他面前摊开,似不经意的懒懒笑问道:“前辈您看出什么了?莫不是看出我有什么凤凰之命?”
在场的众人听得我这委实“大不敬”的一句,皆抽了口凉气,据我所知,魏国的王后好像是叫青鸾,我此番说出这番话来,无疑不是冒犯了住在王宫里的那位王后,我撇了撇嘴,那些唯恐天下不乱、在其职,却不谋其事的人心里恐怕正乐得有乐子可以看吧。
我感觉到有两束目光高深莫测的盯着我,其中一束不用看也知道是魏无忌。
侯嬴盯着我的手心看了会,抬头看着我,沉吟半晌道:“姑娘可听说过‘凰女引命,乱世一统’?”
我怔了怔,摇头道:“未曾。”我确实是第一次听到,余光却不经意的去寻那道目光。
侯嬴闻言微愣了一下,捋(lǚ)着胡子笑说:“老夫刚刚给姑娘看了手相,看出姑娘冰雪聪明,有一颗侠骨丹心,然、姑娘命数奇谲(jué),寡亲缘,乃是天生的‘凰女’啊,凰女在魏,我大魏兴盛有望啊……”
众人皆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我有些心不在焉的道:“前辈万莫要说笑了,只有住在王宫里的王后才是凰女,我不过是府里一个小小侍妾而已,万莫不敢与王后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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