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qíng窦懵懂,幻想着“愿我如星君如月”,可如今早已是“似此星辰非昨夜”。
星辰易换,今时月、已不是当时月,魏无忌,我们早已不是当时的我们了啊。
如若人生都如第一次初见时该有多好啊。
就算可以回到那时,我们带的,也不是那时的心qíng了吧?
原来我们终敌不过:“时移世易”、“故人心易变”。
我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当他飞身进来,轻轻关窗时,并未睡沉的我已经醒来,却并未睁开眼睛,他走到榻前,凝视我半晌,良久,他说:“我放你离开。”说完,他却并未离去,而是在我身旁和衣躺了下来。
……
斜阳脉脉之下,一行离雁兀自飞向天边,我牵着马,看着站在对面的魏无忌,问他:“为什么愿意放我离开?”
他薄唇轻启:“因为你在我身边活的太痛苦,所以我放你离开,让你去寻找能让你心中能有片刻宁静之地。”
一左一右,就要擦肩而过时,我顿下脚步,回过身,紧紧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胸口,泪意潸然,沾湿了他的衣袍,魏无忌,允许我再自私最后一次……如此贪念你的温暖。
我松开手,回过身,抬手用袖子抹了脸上的泪,牵着马,决绝离去……
☆、相见时难别亦难
秋风起兮白云飞,糙木摇落兮雁南归。
这已是我离开赵国的一个月后,我牵着马悠悠走在离开赵国的古道上。
一路行来,一路所见所闻皆是迫不得已拖家带口、背井离家从láng烟纷飞的国土迁逃异国他乡的布衣百姓,亦或是年轻的少妇抱着自己年幼的孩子在路边乞食、还有跪在地上不停苦求有车马的路人谁能好心搭她们一程的白发苍苍的病弱老人……
一辆马车从身边过去,驾车的年轻士子念着《小雅无将大车》懑然离去:
“无将大车,祗(zhī)自尘兮。
无思百忧,祗自疧(qí)兮。”
我心有所感,以前我只知道老百姓生活不易,一路走来,所见之处路有饿殍,所闻之处是哀声载道,才真正让我知道什么是民生多艰,天下兴亡之苦。
心中五味杂陈:乱世láng烟,苦的是民生,六国一统,苦的还是民生……不管天下如何兴亡盛衰,苦的皆是民生。
又是几日光景,我已经到了赵魏边境的北郊,我还记得曾在这个地方被魏圉的马吓过。
再行一段路,就是回大梁城的路了,我一直在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回去,不由在心里苦笑了一声,竟然在快回去的时候踌躇起来了。
斜阳晚照,古道两旁的荒糙被有些寒冷秋风chuī的摇曳纷纷,只余马蹄的得得声响回旷在古道上。
我坐在马背上,回头望了眼不停在后面追赶我的黑衣人,这已是这个月的第五波,我勒紧马缰,夹了马镫,马提蹄飞奔起来,身后传来厮杀声,追杀我的那些黑衣人开始放箭,马臀中了一箭,马痛苦的嘶叫一声,发狂般的疯跑起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刚一离开赵国,我便被十几个黑衣人追杀,是十五一直在暗处保护我。
魏无忌……我一定会好好活着,活着到魏国……
我纵身一跃,从马背上摔下了一旁的荒糙丛里,顾不得疼痛,我钻出荒糙丛,凭着记忆里的印象,趁着天边隐隐还有些暮光,飞快的朝茅糙屋的方向而去。
院落里的篱笆墙算不得很高,我很轻松地就翻了进去,屋子的窗户半掩着,我翻进屋后,摸寻到镶在墙上的木层里的火引子,本来是想进来避难一宿,可借着火光看清屋中变化后的我有些惊讶,原本没有榻铺的房间里多了一张大榻,摆设也颇有些焕然一新的模样。
正惊讶着,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声音,目光在屋中飞快一寻,连忙熄了火引子,矮身藏在了塌下,屏息以待。
外面的门被打开,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我在心里道,会是茅糙屋的主人回来了吗?
待他们走近,也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了,而这个声音还有些耳熟,那个声音是……
不知怎么,我竟鼻头一酸。
魏圉……我竟然会在这里碰见魏圉。
这是天意吗?
木门被推开,传来人走进来的脚步声,没过一会儿,屋子里慢慢地亮堂了起来,穆青忽然惊道:“陛下……”
魏圉道:“怎么了?”
穆青嘟哝说:“陛下每年快到秋猎时都会来这里小住几日,前两日奴才来这里收拾时,记得只将木窗合了点fèng儿,如今却……”说着说着,声音慢慢的小了起来。
我心道一声,糟了!
魏圉好似发现了什么,抬步朝我藏身的榻边走来,我趴在地上,在心里祈求他千万没有看见我!千万没有看见我!不经意间发现我那截露在榻外的衣角,心头一惊,连忙扯了扯,扯了会,发现怎么扯不回来,难道是被什么钩住了?
心中正纳闷,那只黑色的靴子已经站在榻前,稳稳地踩住了我的那截衣角。
穆青疑惑道:“陛下,你怎么了?”
魏圉的声音颇有些神秘莫测:“没什么,你退下吧。”
穆青语气微惊道:“陛下,难道是……”
魏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说:“也许是山里的野猫,无妨。”
穆青说了个:“诺”,便退下,关门出去了。
魏圉饶有兴致的戏谑笑问:“还不出来,需要寡人把你拧出来吗?”
我不敢动,屏住了呼吸,不停在心里默念:“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魏圉见我半晌没动静,移开了踩住我衣角的那只脚。
我心头一喜,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刚从榻下露了个头,魏圉就蹲了下来,后颈落下一个重重的力道,魏圉很是身手敏捷的抬手拽住了我的衣领子,惊呼声还未出口,我整个人已朝他怀里倒去。
他眸色深沉的看着我,不说话,他的眸子里有惊、有难以相信、有愤、有喜……良久,他问:“如儿,你知道久别重逢是什么感觉吗?”
经年重逢,我们竟然连道一路“别来无恙”的qíng分都省了,我真心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我看着眼前之人,心中只觉白衣苍狗,却甚是平静,我没有想到过,我和他久别重逢的第一句竟然是:“我不知道。”手上却暗自使力想要挣扎出他的禁锢。
魏圉看着我,神qíng脉脉,手上却跟我暗暗较劲,他道:“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入骨相思……”他眸子里和唇畔的笑意却再难以掩藏,又说:“寡人三年前就说过,如果再遇见你,绝不会再放过你,况且这次还是你自己不请自归的,寡人岂会再轻易放过你。”
我gān脆放弃了挣扎,我看着他,叹道:“陛下何必qiáng人所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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