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有小内监一脸小心翼翼的端着太医配好的堕胎药进来了,魏圉将我按在他的怀里,一手端过堕胎药,一手捏着我的下颚,让我张开嘴,魏圉语气柔和的道:“如儿,不要怕……”
黑沉沉的药味刺的我鼻根发涩,我平静的看着魏圉把药水灌进我的嘴里,我的心因绝望而恐惧,因绝望而生不如死……
药效很快便上来,我的心在绝望中慢慢地麻木,身子因为寒冷而颤栗,我死死的咬着舌尖,一股咸腥的血味自口中蔓延开来,我死死的拽着腹部的衣裙,一大片殷红的血慢慢沁湿了身下的衣裙……
我颤着手,摸向那片湿漉……我打开手掌,看着手心里那一片刺目又黏稠的殷红,原来这就是悲痛yù绝的感觉,眼泪像珠子一样,不停的顺着脸颊坠下来,滚烫的落在手心里,却怎么也晕不开那团人生所不能承受之重,我的孩子……死了……死了……
魏圉轻声在我耳边说:“如儿,我们还可以有孩子,更可爱健康的孩子……”
我qiáng忍着心口的痛疼,颤着手一点一点的去勾他的袍子,紧紧的拽在手里,死死的瞪着他,把手心里的血一点一点地抹在他的袍子上,崩溃的哭着说:“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有了……我们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我恨你!我恨你……”
“如儿……”魏圉满是疼惜的将我紧紧的环在他的怀里。
世间最苦求不得,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只有自己体会过后才知道,原来生无可恋也莫过于此。
我像疯了般一样,看着他又哭又笑,笑的眼泪直流,我吃力的靠近他,死死抓着他胸襟前的衣衽,俯在他的耳边,扭过头,死死的瞪着他的侧颜,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其实我骗了你,孩子不是魏无忌的,是你的,你亲手杀死了他,哈哈哈……你亲手杀死了我的孩子,我恨你,可我更恨的是我自己!魏圉,你终于也知道失去是什么滋味了吧,你心痛吗?痛的发狂吧,哈哈哈……”
魏圉的神qíng由无法置信慢慢地变成了震怒,他蓦地一把狠狠的推开了我:“疯妇!”他夺过放在一旁小桌上的药碗,砸在了我的额头上,随着药碗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他神色凄然、痛苦、bào怒的离开:“寡人再也不要见到你!再也不见你……”
“娘娘……”随着魏圉决绝离开的身影,随着阿蘅的惊叫,我的身子失去了支撑,像一个无生气的破布娃娃般,软弱无力的斜倒在了榻上。
慢慢地,我的意识和身上的疼痛变得模糊起来,身子如软絮般的飘在云上,我随着黑暗不停的往下坠,坠入永生不复……
衣裙下血流不止,一大片、一大片不断翻涌的殷红染在了素色的衣裙上,犹如一朵妖冶的血花正在慢慢地绽开,带着悒悒妖戾……
霓裳殿里的宫人除了阿蘅,全都被换了一批,据说是魏圉大怒,下令把她们都杀了,宫里的人都说,盛宠不衰的如姬娘娘意外小产,痛失爱子,得了失心疯,终被陛下厌弃,自此幽居霓裳殿,宫人们谈笑风生间,话语里不由带了几分惋惜。
隐隐约约记得那天夜里,于昏昏沉沉中被人轻轻抱在怀里,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也不知我睡了多久,只记得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时,身边却没有那个我想见到的人。
他的声音那么熟悉、那么真实,可醒来,一切却已转瞬不见。
他真的来过吗?
我在心里自嘲的想,一定又是我的幻觉吧。
然后又阖上了有些乏力沉重的眼皮,也许只有在梦里,他才不会消失吧。
我昏昏沉沉的在榻上躺了好几天,人未清醒,却烧的直说胡话,阿蘅趴在榻边,极力想去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是娘亲害了你……
阿蘅哭着说:“娘娘,奴婢这去求陛下,奴婢就算跪死在长乐殿门口,也一定让陛下来看娘娘……”
一滴泪落出来,顺着鬓角落在了枕瓶上……
模模糊糊中,有人将我轻轻地抱起,我躺在他怀中,无意识的喃喃念道:“无忌……我好疼……”我好疼,疼的快要活不去……
他的身子慢慢地僵硬起来,他的声音凄然而悲哀:“哪怕在梦里,你唤的也是他的名字么?”
我悠悠醒转,慢慢地看清了魏圉神色哀恸凄楚的脸,他的眸子里盛满了悲伤,这双眸子,可真像他,我扯了个说不上好看的笑说:“你是他,又不是他。”
魏圉将我往他的怀里越箍越紧,他说:“如儿,寡人再也不会放开你,你休想再让寡人放开你!如儿,我们以后还可以有孩子的……我们还可以有孩子的。”
只怕此生……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吧……
未关拢的窗子被夜风chuī了开,杏花的暗香飘卷而来,我伏在魏圉的怀里,望着窗子外面望不到尽头的浓夜,眼前幻出了魏无忌执着我的手,在漫天梨花中悠然舞剑的qíng景,殿内的烛光并不明亮,我和魏圉就这样拥坐在榻上,谁也没有说话。
往日的回忆乍急间,纷纷涌向眼前,还来不及去细细的看,它们又从眼前倏的挥开,我的唇角抿起一个悲恸哀楚的笑,眸子空dòng的望着窗子外面看不到尽头的夜……
阿蘅舀了一勺药轻轻chuī了chuī,放到我唇边,我并没有喝,轻轻皱着眉对阿蘅说:“我不想喝。”我一看到阿蘅端着药,身子就会不自觉的轻轻颤栗,心里觉得厌恶和恶心,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手心里的那抹黑红的血……总是不经意的去想那就是我已经死去的孩子……总是会……
阿蘅急的复要劝,我半躺在身后的高枕上,看着阿蘅,不急不缓的问道:“他……来过吗?”
阿蘅惊讶的问:“娘娘问的是陛下吗?”
我摇了摇头,阿蘅已明白了我问的他指的是谁,拿药匙的手微微抖了下,好在将药匙拿的稳,一勺药才没有洒出来,阿蘅qiáng自镇定的看着我笑了笑,眼神却有些躲躲闪闪的不敢看我,她说:“没有来过。”若有所思的顿了顿道:“奴婢听长乐殿的小内侍说起,前几日公子进宫后……便和陛下在长乐殿大吵了一架,然后又在后苑里比了半天的剑……陛下和公子闹的很僵,最后不欢而散。”
阿蘅不自然的神qíng和微却可察的举止已经告诉了我一切,我淡淡一笑,并没有揭穿她。
可又听到阿蘅说魏圉和魏无忌兄弟反目,又想起那个还只有两个月的孩子……心头倏的一痛,忽然难过起来,很不是滋味,又有些无奈。
阿蘅见我止不住的流眼泪,脸上也是泪流满面,放下药碗,跪在地上,哭道:“奴婢……奴婢……对不起娘娘,都是奴婢害了娘娘和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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