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姬传奇_陈九十七【完结+番外】(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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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昊天,辟言不信!

  如彼行迈,则靡所臻(zhēn)。

  凡百君子,各敬尔身。

  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

  《小雅·正月》:

  “佌(cǐ)佌彼有屋,蔌(sù)蔌方有榖(gǔ)。

  民今之无禄,天夭是椓(zhuó)。

  哿(gě)矣富人,哀此惸(qióng)独!”

  ……

  《小雅·小旻》:

  “不敢bào虎,不敢冯河。

  人知其一,莫知其他。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

  还有《小雅·四月》: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

  先祖匪人?胡宁忍予!”

  ……

  我不再那么喜欢说话,也没有力气去说话,每天坐在木廊的躺椅里看夕阳起落,花开花谢,云卷云舒,好似尘世已经遗忘了我,我也遗忘了尘世,细细去回忆那时的相思繁花、喜乐嗔怒时,原来,我也曾这样爱过。

  阿蘅站在我旁边,红着眼眶道:“娘娘,奴婢来帮你写吧,娘娘念,奴婢一字不落的给娘娘写出来。”

  我摇摇头说:“阿蘅,我自己可以的。”我自己写的,才能表达自己想说的意思。

  趴在案上,提着笔,沾了墨的毛笔一次又一次无力的落在铺陈在案上的帕子上,只见素白的帕子上一大团浓黑,我微微蹙了蹙眉头,阿蘅见此,给我重新拿了一张帕子铺在了我面前。

  我感激的看了阿蘅一眼,自大病了一场后,我的身子已是飘零在水里的残花一朵。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诀别的夜,他站在屋上为我chuī埙时的qíng景,历历在目,却早已是白云苍狗,物过人老,唯有清泪两行。

  手腕有些使不上力,我提着笔,把手腕压在桌案上,深一笔如乌云蔽日、浅一笔似雁毛过海的在帕子上写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在写“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时,眼泪已潸然而下,恐怕此生,他再也不会来了吧。

  有些地方因为落笔太重,加上我的眼泪落在帕子上,已经晕成了一朵朵小团墨色的云,有些难认,但勉qiáng还能看,我于魏无忌……只能缘尽于此了吧。

  虽然就那么几十个字,我却写了很久,待我写完所有的字时,我已花光了所有的力气,阿蘅扶着我,颤着唇,哭着唤道:“娘娘……”

  我靠在海棠的肩上,想抬手去拿案上的帕子,有气无力的跟她说:“阿蘅,拿去焚了吧……”阿蘅,真好,真好,我终于告诉他,我的心意了。

  阿蘅拿着那张帕子握在手里说:“诺。”

  “阿蘅,我好累,好累……”

  阿蘅柔声说:“娘娘闭着眼睛养一下神吧……娘娘不可以睡着,不然奴婢就揪娘娘的耳朵,奴婢一定会把娘娘揪醒。”最后那几句,语气恶狠狠的。

  我有气无力的笑说:“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阿蘅抹着眼泪撇嘴说:“娘娘可别想咒奴婢,奴婢一定会嫁出去的,娘娘等着吧!”

  说说笑笑间,一股困意直涌脑门,阿蘅后来还说了什么,我已不知道……

  我靠着阿蘅的肩膀,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杏花已快要落尽,我的身子一天已不如一天,大抵已是油尽灯枯了,我怎么也不肯让魏圉叫来的太医给我瞧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何必再让旁人徒增伤感呢。

  阿蘅见我如此,背身抹眼泪,回过身就笑对着我,我看的心里有些不好受,可想想,又有什么好哀伤的呢,此时杏花落了,桃花开的正好,人的生命就像早晨的露水一样,被太阳一晒,就gān了。

  这日下午起来时,jīng神头难得的好,颇有些回光返照的模样,阿蘅见我眉头舒展了不少,也很高兴,跟我笑着说今日天气不错,阿蘅心思简单,只要好好装个jīng神头很好的样子骗过她是件很容易的事qíng。

  我吩咐阿蘅帮我选了件烟罗纱的红裙出来,然后吩咐阿蘅给我梳头上妆,我平时很少穿颜色鲜艳的衣裳,红裙上身,也衬的人的气色好了些。

  我身子不好,经不起繁冗头饰的折腾,阿蘅只用发带将我及腰的长发随意地扎了起来。

  人因为清减了些,红裙穿在身上微有些宽松,但这并不打紧。

  铜镜中的我脸色苍白如素绢,以前微微有些ròu的脸颊越发尖了,越发衬得眼睛大的空dòng,我淡淡一笑,往脸颊上铺了一层胭脂,脸色看起来微微好了些,却无法遮住已经入骨的病态,在帮我画眉的阿蘅眼圈一红,停下手上的动作,低着脑袋呜呜的就要哭出来,我捏了捏她的小ròu脸,无奈笑说:“你这丫头近来越发爱哭了。”

  打扮妥当,我对阿蘅说我去想桃林走走,阿蘅忙安排人置了软辇将我抬去了桃林。

  我让阿蘅扶我在亭子里的石阶上坐下,跟阿蘅说:“阿蘅,去请陛下过来吧。”

  阿蘅惊讶的看了我一会儿,喜笑颜开的说:“奴婢这就去请陛下过来。”

  我轻轻而又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阿蘅的身影消失在一层又一层桃花中。

  我静静坐着,拉起袖子,看着手腕上的凤凰图腾慢慢地淡去、消逝……心中却无比平静。

  “如儿。”

  我朝他看去,向他抬了抬手,笑说:“你来了。”

  魏圉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略一怔,抬手握住我的肩,见我没有抵触他的碰触,伸手扶住了我,让我的头枕在他的肩上,他刚想说点什么,当他看见我放在膝上的手,面色一变,握起我的手,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指尖的星星点点的白光,神色很是震惊,无法置信的看着我:“如儿你……”

  我淡淡笑道:“陛下,这是即将消亡的前兆……如今,我才明白‘凰女引命,乱世一统’的意思,想来,很是令人发笑,陛下,我、是时候该离开了。”

  魏圉的声音哀戚而疼惜:“如儿……连你也要弃寡人而去吗?”

  我笑道:“陛下,我累了……是时候跟你告别了,这世间已再无红尘可让我留恋,也再无岁月可让我回首……陛下可记得很多年前,陛下问我会记得那天的日出吗?我说会记得,我真的一直都记得,人的生命就像很多年前我们看过的日出一样,日出之美,恰在它挣破黑暗、破云而出的那一瞬,日出虽美,可它终会迎来日落,不过昙花一瞬,但它知足常乐,所以它努力地去绽放出自己的美,用自己的美来回报喜欢它的人……生死有命,悲欢离合,我已经看得很淡,我一点都不难过,所以陛下也不要心伤……其实,很多年前,我骗了你,你问我喜欢的花是什么,我说兰花,其实,我最喜欢的花,是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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