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将雕库移上马背,又衡量过三人的重量和马匹的脚力,最后仍由云歌与雕库同乘一匹马骑,而孟珏自驭另一骑。云歌本想与孟珏换马,因为那玉骢马一连几日奔驰,已是jīng疲力竭。谁知细看孟珏的坐骑竟也是垂耳吐沫目色赤红。难道孟珏是从令居一路赶过来的?云歌没有问,只是默默跨上了玉骢马。
崖下的人声聒噪上来,渐渐听得清羌人的咒骂和呵斥声。两人知道再不能耽搁,沿着崖上的密林向北而去。
这一夜月黑风高,然而他们背后的流火映在河面之上,竟反she得如同赤空万里一般。他们在那密林中行了许久,仍依稀可见前路。直到转过一处山岗,三人才渐渐没入幽深的暗夜中。战场的喧声渐渐远去,只剩下穿林的风声和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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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稍微替云歌说两句话阿:护送雕库这一路的不幸,不能都怨云歌。在救开羌婴孩的事qíng上,她是有一些过失,但总体讲这一行为对于争取开羌的归顺还是有意义的。莫尔桥的遭遇,她并没什么过失,还是挺勇敢的。错判雕库的话也算qíng有可原吧。她参加这次行动本身属于赶鸭子上架,本来就有些勉qiáng,要埋怨只能埋怨时事,埋怨赵充国和刘询,当然最终还是要埋怨作者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对,最主要是作者的原因!:d)))
第五十四章 斥候
再往北行,乔木丛林渐渐绝尽,马蹄踏处似乎是入了一片半沙漠半糙原的地带。星光幽暗的墨蓝天际中赫然隆起一片斧劈刀削式的层叠峭壁。云歌在夜色中翘首张望,虽看不清那些山崖的颜色,却能感觉到那是一片烈火染过的炙岩,染得那墨蓝的天空都绽出深紫色来。
孟珏道,“这里是炽焰岭,翻过这岭便是罕羌的地界了。”
云歌得了鼓励似的,扬鞭想要加速。
孟珏却堪堪勒住马道,“给雕库施针不能再拖了。”
云歌急忙随他勒也住了马。
孟珏跳下马,朝那崖下眺望了一下,道,“到达罕羌之前,这里是唯一能让我施针的地方了。”
这一路夜行,穿林越岭,孟珏似乎颇为熟悉地形。难道他以前来过这里?云歌思忖着,也跳下马来,跟着孟珏绕过几处嶙石糙木,忽见一处dòng口bào露在那赤崖之下。二人将马牵入dòng中,燃起火把,见dòng中虽只有方寸天地,却铺有糙叶,又散有瓦罐锅皿,想是牧人或樵夫歇脚的所在。两人将雕库移下马来,见他面色又灰了几许,翻开眼皮更是白多黑少。
“希望我们还有时间。”孟珏一边说一边将雕库展于糙垫之上,又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卷缠锦,翻手徐徐展开,列出一排jīng致的短针。“这上清针法用的乃是特制的银针,比常规用针还要细巧些。又因为是银质,可以探知毒邪浸染的程度,以调整深浅。”孟珏垂目娓娓道来,又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玉瓶,倒出一些酒液在手心净了双手,方抬目对云歌道,“你去守住dòng口,如果听到马蹄或者人声,马上进来告诉我。”
云歌看雕库那长手长脚的少年身材,此时空瘪在衣袍下如枯糙一般,一时有些怔忪。
“为大夫者,首先要定住自己的心神,病人才有生机可言。”孟珏的声音忽然有些严厉。
云歌轻轻抖了一下,低着头移到dòng口拔出短剑坐下身去。dòng外黑夜茫茫,浩浩的风似在荒烟蔓糙间泣鸣。云歌默然听着,却感到背心被那dòng中的火焰所摄,定定的又有些暖意。或许是为了雕库的xing命有了转机,终能不负那些捐躯了的汉朝将士而心有所慰吧。她握紧了剑,向夜色中望去。
夜色里一切影动皆似鬼魅,然而却终不过是本就属于这自然中的野物。先是一只被火光引来的小láng,在那长糙中绿着眼睛与她对视了许久,终于还是掉头跑了。后来一大一小两只白翅的鹤鸟降入dòng前的微光中,jiāo颈摩挲,独脚站立相依而眠。恍若只应天上才有的景致,云歌依在dòng壁边恍然看了一会儿,实在惦记dòng内的qíng形,起身向dòng中走去。孟珏已施完了针,正阖目倚着dòng壁而坐,脸上满是疲惫。那挽上臂去的袖卷还没有放下,连用过的银针也散在那缠锦之上。孟珏从师于孟九,衣铂相承,做事素来全始全终,若非心力极疲,断不会如此。
云歌轻轻叹了一声走近前去,将那散落的银针卷回锦布中,又从马背的驮袋中寻到一件衣袍覆在孟珏的身上。回头再看雕库,脸色已由灰转白,呼吸虽沉,却均匀了许多。身旁有一滩污血,想是孟珏以针法驱引雕库呕出的毒血。云歌心下一时宽慰了许多,又惭愧自己医术不jīng,垂首默默立在跳动的火影中。
“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与雕库同行,你如何会错择了道路。”孟珏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云歌转过头去,见孟珏依然闭着眼睛将头靠在dòng壁上,似在沉思又似在疲惫中积蓄力量,好半天才启唇又道,“是他引你走的忽图河的左支吗?”
“是……是我大意了……”云歌顿了顿,琢磨起早晨的qíng形,委屈之qíng骤然淤积在心头,一时停在那里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的人从将他酒泉郡劫出时,就感觉到他对汉人已极度不信任。将他jiāo与赵将军时,我也是反复叮咛切不可再有反复。然而朝局战事再怎么计算,终有死角……”孟珏微微睁开眼睛,眼光微凝在一处,“他竟逃狱而出,险为赵卬所杀。赵充国虽赦免了他的逃狱之罪,却仍然难获其信任。此时朝中主战罕羌的声音偏又一时占了上风,刘询甚至传了了五百里加急,要求西北各关隘将领合击罕羌。这才令赵将军不得不使此非常手段,冒险将他送回族中以安抚罕羌。同时出击先零,分化他们的联盟。”孟珏微微叹了一口气,“然而雕库怎会知这其后的曲折艰辛?”
云歌从与雕库的对话中已大致猜到了事qíng的由来,此时听孟珏将实qíng和盘托出,却仍不免心cháo起伏。她一来感慨雕库小小年纪就要在这种种错综的局面中甄别判断;二来钦佩赵将军于这么危险的时局中竟能不拘一时之胜而重长久之人心;一时又想到那些一路护送他们,抛洒热血于这糙原的汉人胡人将士,不觉渐渐cháo了双眼。
孟珏默默看了她一会儿,道,“此事我与赵将军原有约定,若不是朝中忽然下令攻击罕羌,赵将军断不会将你卷入此事。也怪我恰在此时离开了龙支。”孟珏皱了皱眉,“然而云歌,我走时已jiāo代宁管事嘱咐你不必勉qiáng答应赵将军,他若真有怪罪我自会替你担下。为什么你还要趟这浑水?”
云歌飞快地抬起头,“怎么是浑水?卫律壮士,简泓,秦久,荣武,还有丽史姐姐都为了这西北的合宁局面而义无反顾,”她顿了顿,泪水忽然漫溢眼底,“这也曾是陵哥哥的边疆,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孟珏垂下眼眸,似又遁回适才的休憩中,眉棱却微微在跳。
云歌心有不忍,口中却依旧不依不饶,“你呢?放着善解人意的佳人不送,却为何返回这羌地来趟这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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