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1]鸣镝,军中发号令的响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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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拖到中午阿。其实上次也没有啊。
第七十九章 烧当
尤非的大帐还没有拆卸装车的迹象,看得到侍女捧着食物和药碗进进出出。一种带有花气的焚香混着汤药的气味从帐中飘出。云歌想起那日族中的老嫫曾说起尤非饮酒染了风寒,孟珏出营地采药的事。看来孟珏在送信给奭儿的同时也的确采摘了山中的药糙。
出乎云歌的意料,进入帐中的第一眼她看到的是新婚的跖勒和阿丽雅。跖勒似还未从宿醉中完全清醒过来,眼神有些疲惫。而阿丽雅闻声望过来,见是云歌,面上飞起一片微苦的赧色。婚宴上那不雅的一幕在心中一晃而过,云歌也不自觉地避开了眼眸。
大王子跖隆也带着一名羌族妇人站在帐内,见云歌进来,动也未动地朝她乜斜了一眼。
骥昆已经从帐底迎上前来,“云歌,快劝劝你三哥,好容易回一趟族中,和姐姐多留些日子再走。”他将云歌的手圈入掌中,轻轻握了一下,似在暗示她什么。
云歌似懂非懂地朝他点了一下头,向帐底望去,看见尤非坐着的虎褥座塌上,王妃盏婼也坐在一旁。而丽史如一支幽兰般立在一斜漏入帐中的晨光里,看上去纤弱而沉静。然而她肩颈背脊处的曲线,又隐隐有一种倔qiáng的沁人心脾的姿态。站在丽史身后霍曜神qíng淡然,只专注地看着身前的女子,对帐中其他的人视若无睹。听到云歌的脚步声,霍曜微微转了转头,眼中的漠然终于淡去,丢给云歌一个“你怎么又来凑热闹”的恼人神色。
云歌想还三哥一个“你能怎么着?”的表qíng,却听尤非已经低沉着声音缓缓开口道:“丽史,你弃族逃婚,又与外族人私奔,已令先零蒙羞。杨玉更是几次三番地派人来向我要人,我们先零内部的盟约也因此失信不存。这些我都可以不理睬,因为你毕竟是我和少夫的女儿。可是你屡次说这些扰乱军心的话,难道要想要我族灭亡不成?你若一意如此,不要怪我这个做父王的无qíng,将你逐出先零去。”尤非声音凝重而决绝,一只握成拳头撑在榻座微微颤动,在场的人无不侧目心惊。
“父王,”丽史却单膝盖跪下,语气决然地道,“女儿正是为了我们先零羌的命运才说这些的。也只有女儿才敢将父王身边人不愿也不敢告诉父王的实qíng说出来。此次羌人起事实在是有人蓄意要将我们先零部落推到与汉人的阵前的,请父王听丽史一句……”
“胡说……”尤非皱眉喝道,“汉朝的那个使臣义渠安国召集我们先零大小三十多个酋豪去浚拉,说是要共聚议事。然而我们到了那里,却亲眼看到他在领羊宴上羞rǔ羌人。那天晚上他又将我们先零大小酋豪封在毡帐内,全部杀掉。杨玉因为腹痛出帐逃过一劫。而随我同去的部下,是拼尽了最后一滴鲜血,才将我和跖勒两人送出浚拉。你冉骓伯伯的小儿子冉漠便是因为保护我而被汉人she杀的。你从小与他一起长大,难道因为如今因为与汉人私奔,就将羌人的血脉骨气统统忘掉了吗?”
“冉漠哥哥从小便待我如亲妹妹一般,我怎么会忘记。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忍看他的血白流。他是先零的勇士,为羌人而死,却决不愿意看到先零因为他的死而被人利用,与汉朝结无妄的仇祸,召来灭族之灾……”
“够了……”尤非握紧的拳头猛然砸在那座塌上,发出轰然巨响。在场之人俱是一震。只有霍曜神qíng淡漠地向前跨了一步,隔在丽史与尤非之间。云歌也是一惊,心下却赞叹丽史那纤弱的外表下有着如此坚定的心念——她并没有苟安于哥哥在关外自由太平的日子,心中仍然惦念着要以她微薄的力量挽救族人的命运。而这命运同时也是汉朝将士边塞百姓的命运。云歌真希望自己能帮她些什么。她拼命转动着脑筋,却什么也想不出来,一时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大王子跖隆远远道:“妹妹果真是女人见识。羌人与汉人的仇怨哪里是义渠安国一次召会就结下的。”
尤非的眉心攒成一个“川”字,重重点了一下头。
“大王子还是不要再说惹舅父生气的话为好。”一个淡然而冷静的声音从帐口传来,“火气伤肝,不利于大王的风寒之症。”
众人望去,却是一身素麻毡袍的孟珏正缓步入账而来。他身后侍女的手中托着一碗汤药,正散发着微辛的热气。
盏婼起身对尤非道,“孟珏说的是。大王别动怒,动怒不利于养病。”盏婼说着将那汤药从侍女的手中接过来,又朝跪在地上的丽史使了个眼色。丽史微微迟疑了一下,起身接过汤药走上前去,躬身举着药碗道:“都是丽史不好,忘了父王的风寒。请父王先将孟大夫煎的汤药吃了吧。”
尤非微微叹了一声,接过碗将那汤药一饮而下,随即皱眉问道:“孟珏,这是什么药?你给我配的药怎么都这么苦?”
孟珏微微一笑,“汉人有句古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说的是能治病的药往往都是苦的,而对处事有帮助的话往往都是不好听的。”
“孟珏,这是先零,是羌地。你那些教训人的汉人古话还是少说为好。”大王子跖隆冷冷道。
尤非微微转眸,未置可否。
“大王子的话,我并不赞同。”孟珏一边从怀中取出一簇晒gān的huáng色花糙jiāo于帐中一个管焚香的侍女,一边不疾不徐地道,“羌人若想打败汉人,自然需要了解对方所想。如果一味只按自己的想法去做,杨玉在塞章的惨败便是代价。”
“你……”跖隆一时语塞,忽又想起上次自己bào怒失措的qíng形,便又拧眉将胸口的火压了下去。
尤非眉心的“川”字更深了,再开口时语调却有所缓和,“孟珏,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珏向尤非行了一礼,笑道:“我并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是觉得舅父该给丽史公主一个机会。让她将她想说的详细地说出来。满朝臣子一言之堂,那是汉人政治的弊端。羌人是在天地糙木间与百shòu竞自由的民族,为王者不会连这点气魄都没有。”
尤非yīn沉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很受用这句话,却也仿若看透了孟珏的激将之法。他转眸扫了一眼立在身前的丽史,开口道:“好,女儿,你想说什么?”
侍女已将孟珏带来的huáng色花糙焚于铜炉中,一时满帐沁脾的幽香。帐中紧张怪异的气氛似乎减弱了几分。
丽史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父王定还还记得几年前,我和跖库儿在楼薄为质,后来女儿又转去了烧当的事qíng……”
尤非“嗯”了一声,略带愧疚地道:“我知道,你们姐弟在楼薄受了许多苦……这件事是父王对不起你们……但是为了羌族各部落的统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qíng。况且也并不是只有你们两人为质,各部落的公主王子都有做人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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