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_小重峦【完结】(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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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歌微一思忖道:“你告诉赵将军,阳平坡羌人内部有事变,是祸害汉羌两族的毒瘤被除去了。局面……应该仍在掌握中。”丙汐转眸看了一眼云歌,没有出声。

  荣伍微微蹙额似有不解,却也没有追问,只是拱手道,“好,荣伍一定将云公子的话带给赵将军。我还要连夜将药送回龙支去,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云歌和丙汐忙问了荣伍所缺的药材,又领着他到堂中配足包好,一直将他送到云糙堂外上马而去,方返回堂中。送走了荣伍,云歌和丙汐步回后堂,脚步都有了几分轻快,却又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只听庭中的积雪在她俩的足下簌簌作响。

  丙汐忽然停住脚,问道,”姐姐方才没有明说,是不是已经知道阳平坡发生了什么事变?”

  云歌点头道:“我离开凌滩的前一日,孟珏曾说起先零的大王子跖隆与烧当羌有染,参与了挑拨先零与汉朝关系的yīn谋。方才听荣伍的描述,极有可能是跖隆东窗事发被族人问罪起了冲突。而孟珏由于某种原因,可能一时难以送出鹰信。”

  丙汐缓缓点头,“我现在也想起来了,垓下之战时,韩信就曾以皮鸢带动笛音,瓦解了项羽的军心。孟公子这是效仿淮yīn侯,以皮鸢和糙药名传递平安之信。还是姐姐更懂孟公子。”

  云歌叹了一声,“终究还是我们的猜测,一切还得等到鹰信恢复才能安心。”

  又捱过两三日,三月终于带回消息说有人在元正这一日的凌晨,有早起入山的樵夫见到一支十几人的羌人马骑从阳平坡而出,向大允谷方向而去。他们形态láng狈,仓皇疾行,未见有大车跟从。

  “大允谷正是烧当羌的所在。”云歌听三月说完,急忙问道,“那队人马什么样?”

  “那樵夫没说,大概也就是羌人模样。”三月道,“不过那名樵夫说那头领发型奇异,光剃至头顶,只在颅上留着一段辫发。”

  “达慕尔。”云歌低低道。

  “是他吗?”三月还记得在罕羌的大坪子上指认云歌的那个羌人,“怎么和记忆中不一样。”

  “他因为逃阵被人耻笑,便换了发式。”云歌低低道。那日在凌滩河边的qíng景忽然涌上心头,她感到一阵恶心,不觉靠在墙上。丙汐急忙伸手扶住她。

  云歌却又勉力问道,“他逃走了?”

  三月回道,“没有。那樵夫说,他被一只大鹰拖下马去。有人从后边追了上来,将他斩于于马下。死状极为狰狞。”

  云歌轻轻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丙汐感到她的异样,忙道,”姐姐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回翁孙宅中去休息。”

  云歌摇头,将背抵在墙上静默了一会儿,方道:“如此看来,我们的猜想又有了几分把握。达慕尔是大王子跖隆的亲信。他仓皇逃出,一定是跖隆出了事qíng。三月,号令云糙堂各部先按住人马,再等几日,孟珏的鹰信一定会送出的。”

  三月点了点头。

  正元节后,翁孙宅终于收到二月送来的鸽信,说他与九月收到了孟珏断了多日的鹰信。果如她们猜测的,大王子跖隆参与领羊宴的yīn谋,被族中以迅雷之速缉拿,关押在了囚帐。然而在收缴他的兵力时,受到了他的侍卫的抵抗。达慕尔被阿丽雅诱开,虽没有影响跖隆的被擒,却也察觉了风声,逃往烧当,却被孟珏劫杀于路上。

  翁孙宅中盘桓了多日的yīn霾之气终于散尽。

  “他真的做到了!”云歌感慨不已——孤身在那险地中,他竟依然可以拨弄风云。

  丙汐更是喜极而泣,“孟公子以一己之力,就为汉朝的军队断去敌人的一只臂膀。”

  三月也有些哽咽,却道:“不过尤非对大儿子动了恻隐之心,只将跖隆收在囚帐中,还是令公子很失望。”

  “跖隆还活着,恐怕他在先零的党羽仍未死心。”云歌点头,又问道,“先零族中的局势可有什么变化?”

  “鸽信说,大王子跖隆原来领下的三个牧部已被收编到尤非的领下,而四王子跖库儿已正式取代冉骓成为先零中领,领下有三个牧部。

  “骥昆真的成为先零的中领了……”云歌轻轻道。他曾和她约定都不参与这场汉羌的战事。然而世事毕竟qiáng过人。她何曾做到过,他也在不再是先零的“闲”王子,却在先零的军政事务中越发展露头脚。

  丙汐见她低头沉思,不禁问道:“云姐姐认识这位四王子?”

  “自然认的。若不是他,云姑娘只怕在罕羌的大坪子上就已被达慕尔所杀了。”三月的话虽似赞语,听上去却有几分不平。

  丙汐想起曾听他们说起,彼时云歌是以准王子妃的身份被带入凌滩的,心中顿时明白了三月语气中的冷刺因何而发。她望了一眼云歌,没有说话。

  第八十九章 惊蛰

  随着鹰信的恢复,阳平坡之变引起的尘嚣渐渐隐去。云糙堂中各部的人马重又化整为零,翁孙宅中也渐渐平静。

  然而,从阳平坡传来的消息却一日严酷过一日。正是一年大寒之时,阳平坡冬季往年勉qiáng能放冬牧的糙场,今年在数倍于往年的牧群和人口的消耗下已趋近匮竭。随着饥饿像瘟疫一般蔓延整个阳平坡,不断有牧民不顾族中的禁令杀牲畜取ròu充饥,也不断有人因此被处以极刑。整个阳平坡啼饥号寒,一片悲惨景象。

  每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暂居翁孙宅的云歌和丙汐她们都会对她们自己日常的饮食产生负罪感,仿佛他们在这里的一切用度都是不合理的奢侈làng费一般。她们不仅惦念着陷在羌地的孟珏,也对普通的先零羌民有怜悯之意。当阳平坡传来消息说许多生产的妇女因为食物匮乏而没有奶水,不得不把新出生的婴儿丢入山谷时,云歌忽然想起阿丽雅曾经向她央求避孕药糙的事。如今想来,寒冬在即想必也是她想避免孕事的原因之一。然而自己当时一口回绝,第二日又不辞而别,实在不够朋友。她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作为贵族,她的日子能好过些。云歌也会想起骥昆,但她无法审视自己对他的记挂中多少是出于朋友之谊,又有多少是出于愧疚之qíng。

  羌人在阳平坡的困窘qíng形也传入朝中。赵充国就此力陈避免战事而以屯田充实边防的十二条好处,终于使朝堂论辩的胶着之势转为明朗。朝中此时已有多半朝臣支持赵充国分化羌人的屯田之策。赵充国也在西羌各部中出告示,以赏金形式悬赏先零酋豪的首级,使先零在羌地进一步被孤立。

  令居城中原本风声鹤唳的军事管制也有所放松。城门启闭的时间都有所延长,够城中人到郊外短短走上一趟。

  云歌和丙汐这一日便带着葵儿和一个叫双平的小厮出了城。此时距元正已近一月,节气上虽已立chūn,城外却尚无青可踏。云歌和丙汐出门前便相约带了香火和酒菜,打算到城外祭拜亡灵。依俗礼她们本应在元日之前祭拜,然而那一晚宅中人被忽来的鸽信骇得心惊ròu跳,将祭拜之事全然忘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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