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同?”
“jīng神似乎差些,有的脸上还有刺有印迹。”
云歌闻言微微一怔——在汉朝脸上刺有印迹的只有囚徒阿。她不觉转眸望向孟珏,却见他正转身向尤非扶肩行礼,道,“恭喜大王,小王心思缜密,先零之幸也。”
尤非笑而点头,开口问道:”我儿打算怎么攻打朔谷?要带多少人马?”
“跖库儿小王,算我冬怜一个。”
“还有我唐尧。”
“还有我。小王或许不认得我,可也算我一个。”各牧豪首领纷纷道。
骥昆道:“如今chūn水上涨,一路向东。忽图河一路流入朔谷中。我打算做上一百只木筏子趁夜顺水而下。汉人只知道我们羌人的骑兵厉害,所以一定会在各个旱路山口设伏。我们忽然从水路进入朔谷,他们肯定会毫无防备。”
“水路?不是骑兵?”
“一百只木筏子够不够?”
“这山中的树木倒是现成的。”
帐中的牧豪一时议论纷纷。
“一百只就够了。我们不会把人马都压在水路上。到时还需要几位首领从各个山口攻击朔谷,却不是真打,只是吸引汉军的注意力。还需要一只人马接我们出谷,将劫到的粮物带回来。”
“好,听小王调遣。”
“我也听小王吩咐……”
孟珏冷冷注视着帐中忽然高涨起来的气势——事qíng正在偏离他谋划的轨道。以骥昆的才智的确有可能在一两场战事上改变先零一直挫败的局面,然而从长期来看,这却只是一种无法改变先零命运的徒劳之举,更会推迟结束这场战祸的时间。他必须按压住这势头,让事qíng回到轨道中去。孟珏微微凝目,思索着一个不露痕迹的机会。骥昆却忽然排开众人,向他开口道,“孟珏,你觉得这么打能行吗?”
想不到这机会竟豁然眼前,巧得令人有些生疑。孟珏微微动了下喉咙,还是道:“小王的计谋甚妙。只是汉朝曾经为了对付东南越国而cao练水军。我担心他们会在忽图河中设有埋伏。”
汉武帝时建立的楼船水军早在征伐朝鲜时惨胜而衰,汉军中此时哪里还有水军的建置。孟珏在qíng急之下,只能借着羌地封闭不知外事,哄骗他们有所忌惮。他已从骥昆的描述中猜出他所遇到的正是辛武贤的人马。辛武贤身为酒泉太守,人马多为酒泉的郡兵,杂有戍卒和征发的囚徒,算不得汉朝的jīng锐,故而在汉朝的发兵阵容中处于压后兼管辎重的角色。这种分配倒是合qíng合理。而先零的人马虽然拼不过汉朝的jīng骑和qiáng弩,若是以骥昆水陆呼应的计策,领着这群穷途却也刚勇的羌人去偷袭一个急于邀功又少谋轻断的辛武贤,还真有几分胜算。孟珏无法阻断先零人劫抄汉军辎重的打算,qíng急之下只能出言质疑水路行兵的可行xing,降低他们成功的可能xing。然而他的话也立刻引来了帐中牧豪的不悦。
“孟珏,你怎么总说汉军的长处。好象我们羌人勇士没有一样qiáng得过他们一般。”
“就是。什么狗屁楼船,可有我们的木筏子好使?”
骥昆的眼中也满是疑色,“我倒也听说过汉朝的楼船水军,可是汉军此次入羌地怎么可能带着水军来?”
“的确,汉朝的水军早已衰弱,我只是担心原来水军中的匠作和兵士或有转到了步军中的。”孟珏忽然笑道,”是我太过谨慎了。忽图河随季节枯涨,chūn水才开,哪里掩的住什么埋伏。小王的水路之策甚好。”孟珏又轻松否定了自己的质疑。
骥昆的眼中疑色有了一丝不确定。
孟珏忽然笑着转向云歌道,“我记得师妹提过,去年去找阿丽雅公主时也走过那条河,不如问问她那河水中是否能掩藏什么埋伏。”
“我……”云歌微愣,一时不明白孟珏为何忽然将这话头抛向了自己。她忽然想起在莫尔桥时裴章所带的袭击他们的人马中,有一部分正是埋伏在水中的。难道孟珏要她附和他先前的说法。她略带犹疑地望向孟珏,见他的眼中似有鼓励之色,便磕磕巴巴地道,“有……有这种可能……”
“她是个女人,怎么会懂打仗的事?”尤非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屑。
“小王子妃好久没见小王了,大概是不舍得他去劫汉军吧……”也有牧豪小声道。
帐中的笑声随之而起。孟珏的太阳xué一跳,脸上却未露声色。
骥昆却微微皱眉,想起他与犀奴藏在柏树中偷听那两个汉人将领聊说雕库之事。如果那时护送雕库的的确是云歌,此时只要问一下她,两件事qíng都自明了。
孟珏见骥昆低头沉吟,又道:“云歌只知医理药糙,我的确勉为其难了……我听说先零大事难决时,会向天神请命,水路还是陆路,羊皮筏子还是先零马骑,不如请族中的释比前来占卜一下。”
帐中各位首领都望向骥昆,只要他此时说一句不需占卜,他们一定会同声支持。
骥昆却问道:“节若姑姑可还在?”
“一直跟在两位王子妃左右,现在也已到了络巴山中。”孟珏回道。
“请节若姑姑来帐中占卜。”骥昆道。
火盆中的火焰熊熊而燃,三只长戟jiāo错搭立在火盆上方,一只平底的铜盘从那长戟上吊落而下,垂在火焰上方。铜盘中是一片状如扇叶的薄骨片。节若长发披散,一手执一把匕首一手执一面摇鼓,环绕着火盘一步一滞地跳着祭祀舞。
先零信的是骨卜,以羊的肩胛骨为卜物,放在火上炙烤,再以烤出的裂纹读取天神的暗示。
“啪”。骨裂之声击动铜盘,发出金属的锐响。
环绕的牧豪和首领们个个引颈而望。节若用两根木枝将那骨片从烧热的铜盘中夹出,凑到眼前细细研读,而后朝骥昆轻轻摇了摇头。
“这么说,水路不吉。”骥昆微微点头,眼中并没有太多的失望。
的确没有。
方才借着请释比,设火盆,架长戟,请羊骨的喧闹,他已经私下问过云歌,得知了裴章在莫尔桥下的河水中设伏的事。他虽仍不信chūn涨的忽图河中藏得住什么,却多少也有了些顾虑。如今骨卜也说水路不吉,他倒释然了。先零并不轻易请神命,然而一旦请了,也决不会违逆。骥昆觉得不走水路也不是什么大事。走山路,他依然有信心能劫得汉军的粮糙。最令他欣慰的是云歌说出了在莫尔桥遇袭的事,这与那两个汉军将领所说相符,从而证明了她说自己护送雕库回罕羌的事为实,并非在保护他人。看来那两个汉军将领的闲聊本也就是只言片语,只能当闲聊听罢了,是自己多心了。
天色已微明,透过薄薄的毡帐滤进一层蓝光。骥昆看了看身旁倦色满面的云歌,凑近她耳语道:“好。听你的。不走水路,只走山道。”
云歌想要说什么,却又犹豫着没有出声。骥昆笑了笑,吩咐帐中的侍女送云歌和节若回去休息。他自己则和几个牧豪继续留在帐中讨论,连孟珏也被留在了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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