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_小重峦【完结】(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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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曜走过来坐在篝火边,“她若不愿走呢?”

  “她必须走。”孟珏眸色淡淡,平静的语气中却似隐着惊涛骇làng,“战事已到了尾声,各种yīn暗和凶险只怕还有最后的一搏。女人应该躲得远些。”

  霍曜道:“你既明白,却将我的女人送入虎口。孟珏,如果云歌不是我妹妹,我几乎要拔刀与你对决。”

  孟珏抬目与霍曜对望良久,缓缓道:“诚如丽史公主所言,这是她与先零最后的了断。我只求明日,公主从延尕岭回来时,你能带着她们俩一同离开羌地,永不再回头。”

  霍曜低低哼了一声,起身再一次走向崖边,向延尕岭眺望起来。

  孟珏微微转头,听岭上的山风呼啸着向南飞渡而去,那是白石寨的方向。羌地有名的邓笼有两处,一个是楼薄,还有一个就是这白石寨了。他许过她什么?以至在这样的傍晚,他不顾伤痛也要带她前往。而她竟也欣然同往。孟珏的眼中墨云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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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寨的邓笼,此时也正在暮云四合中默然矗立。云歌与骥昆在石寨对面的山岭上收住缰绳,越过谷涧远远而望。

  白石寨是白石部落的领地,因为如今汉羌之间的战事,这些小部落的态度已是敌我难辨。骥昆便放弃了去寨中的想法,而是带着云歌登上与石寨对望的一壁山崖上。山路颠簸,他腹部的缠布不时因为伤口的崩裂而渗出血来。云歌一再请求他放慢马速,他也没有理睬,她只得一路跟着他到了山顶。

  崖风莽莽,chuī拂着两人的鬓发,两人都下马而来。山崖对面,那朴拙粗犷的塔形建筑逆光立在夕光中,隐去了一切细节,只余挺立的墨影。无数的宿鸟正归飞而回,急速隐身没入那微翘的檐顶墨影中。

  “楼薄只怕一时是不可能再去了……这里邓笼也很有名。“骥昆缓缓的声音中充满了回忆,“我答应过你,要再带你敬拜邓笼。祭拜你在天上的亲人。你的陵哥哥,你的孩子,你的许姐姐……”

  云歌眼神黯了黯,声音越向远处:“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们了。可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

  “在我身边,你不用忘记任何人。”骥昆转过头道,“云歌,你甚至可以不必成为我的女人,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云歌微微一震,心中又涌起一种理不清的痛与烦乱,她转头望向他——难道他隐忍伤痛带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些?

  “我只怕到了明天,你哥哥要带你离开羌地时,我再没有机会履行我的诺言,也再没有机会对你说这些。”骥昆的眼睛转回头,再次向暮色中的邓笼望去,那素来矫健的身影因为伤痛和山风竟有几分孤单寥落。

  三哥要带她走?云歌微微一愣。这的确是现下她离开先零最好的机会了。怪不得孟珏和三哥都坚持要带她同来。

  “姐姐与我相依为命,她赴险我怎能不来?”骥昆苦笑了一下,“可我也不能将你留在族中,独自面对虎视眈眈的族人。”

  云歌失笑。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原来他们三人已在默契中完成了对她明日归宿的安排,而她自己竟浑然不知。

  骥昆见她失神不语,忍不住追问道:“明天……你会跟你三哥走吗?”

  云歌望向骥昆,见他的口唇因为这几日的低热而gān涩开裂,一向疏朗的褐金色眸中满是焦灼与疲惫,额上还有因为忍受疼痛而冒出的细密的汗珠,已经再不是她去年chūn天见到的那个星眉剑目的朗朗男子了。她的心中有几分不忍,却也只能硬着心肠,望向别处道:“骥昆,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骥昆失望至极反而“嗤”地一声笑出来,“那是‘是’的意思吗?”他垂头静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带你来这里的确不只是为了说这些,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云歌再次望向他,天边初升的月亮照在她的脸上,却将骥昆的脸留在月影里。他的脸在月影里半明半昧。

  “去年在鲜海边时,你为什么忽然受惊一般离我而去?”

  云歌眉睫轻颤,眼中却起了雾气,“因为……陵哥哥也说过那句话。”

  “哪句话?”

  “我去往哪里,他就去哪里。”云歌语气飘渺,眼中的雾气却结了露,顺着她的脸颊辗转而下。

  骥昆眼中的火焰暗了暗,许久才又问道:“那他又是谁?”

  “谁?”

  “孟珏……”骥昆仿佛从胸中吐出一个灼烧的火球,“别告诉我他是你的师兄。他……你们也曾是恋人吗?”

  云歌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骥昆的神qíng,似乎已经知道他们的过往一般。她忽然有些失措,不是因为他的bī问,乃是因为她与自己的心向来躲着这个问题。与他往昔的qíng仇怨念,是她在蜀地的这几年一心要忘记的东西;可是这羌地的战事重新将他们卷裹在一起,他们一遍遍的分离又一次次的相聚,他们

  骥昆见她失神不语,喑哑的声音中暗暗起了风bào,“回答我?”他走过来扳起她的肩膀,“你们很相爱,是吗?比你与那个陵哥哥还相爱吗?”

  “不,没有……我……我不知道……”云歌失声哭嚷起来,“……我以为陵哥哥忘记我了……我只是在那一段时间与他一起过……不,后来我们也曾在一起……然而最后还是分开了……”她慌乱地说着,几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那你们的确是旧qíng人了,”骥昆眸中带火,不自觉地摇了摇云歌的肩头,”你们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问我……”云歌挣脱出自己的双手捂在耳朵上,声音也似哭嚎一般。

  云歌的崩溃另骥昆有些自责,他松开了她,望着她满是泪水的脸默然不语,心中却忆起他们被汉军围在朔谷谷底时,犀奴的话——“小王,我只怕回不去了,有件事qíng在我心里,我一定要告诉你。你要当心孟珏,我们兵分三路时,我看到他与云歌如恋人般告别。”

  骥昆紧了紧两腮,低眉又问道:“那他来先零究竟是为什么?”

  云歌微微止住哭泣,回道:“我起初并不十分清楚。如今看来,他与赵充国将军有约,想要减免战事,尽快恢复汉羌之间的和平。赵将军并不主张大兴战事,将羌人杀尽。而孟珏兼有汉人和羌人的血统,他曾对我说,汉羌之间的胜负并无悬念,留下的仇恨却是过程和代价决定的。他对羌人没有恶意,真的!”

  孟珏对于汉羌之战看法,骥昆其实心有戚戚,然而云歌为孟珏辩护的话,在他听来十分刺耳。他压着心中涌起的怒意道:“以我父王的xing命去换战事的止熄,将节若姑姑bī入死路,你还说他对先零没有恶意。他究竟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竟将节若姑姑bī上绝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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