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忍住笑想了想,伸手去探他的脉门,发现他的脉息微而不弱,显然是被什么药抑住了。再探他的哑xué,果然也被点了。云歌的武功虽然浅陋,内功却受过高人指点,知道“伯父”刚才这虚微的摇头点头,定是他近全力在被封的脉门上撞出了fèng隙,方能做到。原来一位这罕羌王子是因为染病,才在车内昏睡不醒,现在看来并非自己所想。云歌蹙了蹙眉有些不解。赵将军既然是要争取罕部落,就该显示足够的诚意,怎么倒把人家的王子如此封在车内。更何况雕库还曾在羌人起事前来通报汉人,那更应该是奉为上宾阿。
云歌还在沉思,车中之人低低地发出“嗯嗯”的声音。再看他,还是一张没有表qíng的脸,眸子却溜溜地转向那鸦腿的方向。也真难为他了,被封了xué位,还惦记着吃。云歌忍住笑,撕了几片鸦ròu,塞进雕库的嘴中,又看那假脸皮随着他费力的咀嚼而歪七扭八,好似挤眉弄眼一般。云歌以手捂嘴险要笑出声来,心下却闪过一念——简泓既让她进车中,也许并没有要瞒她的意思。她于是慢慢把手伸过去,想要揭开雕库的假脸皮。
忽听车外简泓道,“有劳云公子照顾伯父了。”
云歌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到底是汉军的军事行动,自己的好奇之心说不定就系着这一队人的生死。云歌心下犯了踌躇,便凑近帘布,从那fèng隙向外张望。
车外雨声攘攘,正下得酣畅。简泓和卫律彦并身护在马车右侧,荣伍带着剩下的人也环列在一旁。雨水汹涌地驰过他们神色凝肃的脸颊,却无人作响。
云歌豁然惊觉方才简泓那一句并非平常话语,乃是因着眼下的某种状况。她也紧张起来,屏息在视野中细细地搜寻着。天水密织,除了近处的几大丛高高的蒿糙外,远处的山林早已失却了形状,如烟似幻。然而她能隐隐感到那bī近,斗折蛇行,无声无息。云歌的眼睛忽然直觉般地向地下扫去——红色的血水正从一丛高高的蒿糙底部逶迤而出,又在雨水的加速下,顺着地势朝这边堪堪漫过来。
血水最先涌到了简泓的脚下,他右手原就扶在腰间的钢刀上,此时便慢慢移掌抽刀出鞘。荣伍等人见他有所动作,也都摸向自己的武器。卫律彦却伸手压住简泓抽刀的手,低声道,“再等等,如果要攻击,他们早就出手了。”
简泓沉默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问道,“云公子,车中一切可好?”
云歌回头看看还在费力咀嚼的雕库,伸手压在他的嘴唇上,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窗外。雕库正含着一口鸦ròu,嚼也不是,咽也不下,只好鼓着嘴停在那里,眼睛还在警觉地乱转。云歌顾不上笑他,凑近车帘,回简泓道,“一切安好。”
简泓向四周施令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雨停就走。”
他声音洪亮,显然也是说给藏在蒿糙中的人听的。既然对方隐而未发,就未必是敌。可即使非敌,也未必是友。才避开杨玉的人马不久,此时如果在敌友之间拿捏不当,引了冲突,后果极难预料。汉军虽然人多马壮不惧羌军,但是这在糙原之上,小队人马的骑战胜负却难预料。
云歌也将车帘挑起,又拔了一根发簪将那帘布固定在车壁上,以便自己时刻观察窗外的qíng况。她又从怀里摸出骥昆那把豹骨镜面的匕首握在手中,移身挡在雕库之前。
雨,浑不知qíng地惘然落着。血水也漫到了马车的另一侧。天色忽然转亮,霞光流彩,只一瞬就收去了天地间所有的跳珠。
简泓未等片刻,立即吆前嚷后,招呼一队人各回各处。卫律彦一声喝马,车子摇动着向前而去。云歌稍稍松了心弦,回头看看雕库还鼓嘴卧着,听见外边的动静,终于咽下了那一口鸦ròu。
云歌忍住笑,等那马车向前行出老远,才要松口气,忽听密集的马蹄声从远处而来。她凑近窗口一望,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西边的糙坡上,散排成一字的一队黑色马骑,已经远远望见了他们,正呼啸着撒蹄下坡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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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惊途
初看之下,似一道玄色的闪电,卷云dàng尘,横扫自天边。再看之下,乃是几十号身着黑衣的彪悍骑人,头上缠着黑色的头帕,不是羌人又是谁?
这边的“商队”已在简泓和卫律彦的喝令声中,变换了形制。几个来自胡越骑的胡人兵士聚拢在云歌的马车前后。卫律彦也策马近前,俯身凑近车窗对云歌道,“云公子莫要惊慌。一会儿卫律来应付。若有问道云公子,只需按我们昨日约好的说。”
简泓和荣伍他们此时已经策马移到了车尾那两辆货车的左右。那货车表面虽载着茶叶和药材,下边却各藏有一架弩机。虽说是弩机,驽中装的却既有箭矢也有镖器。原来近距离长箭反不得施展,故而汉军中的武器匠作进行了调整,使这弩机可以发she长短两种利器,以适应他们可能会遇到的军事行动。昨日在坑道中,简泓已经告诉了云歌这两辆货车的机关。一来万一之时她也可得用;二来授她以避防之法,免被误伤。
简泓远远望了一眼云歌。云歌会意,回头查看雕库,见他此时也察觉到外边的状况,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便又探出窗外朝简泓点了一下头。
再看西边的糙坡,那队黑衣羌人已叱咤至坡下,壮马劲蹄,振得地面擂鼓一般。
卫律彦马上一声轻喝,声音里竟带着几分笑意:“各位兄弟,把自家的马稳住了。别给咱云家商队丢脸啊。”
众人闻言,都镇定心志,提缰下马而来。
云歌也振奋jīng神,深吸了一口气,松掉扣在窗框上的手指,迎向那已近在咫尺的黑色阵排。
驰近的羌人都穿着赤臂的黑色马衫,腰间围着同色的绣金腰带,颅顶的黑色头帕皆斜而绕之,露出单耳上挂的黑金耳环。云歌曾在杨玉的军中淌过一遭,认得这短打衣装是先零羌骑的装束。再看他们个个手中都提着弯刀,她的背上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转眼之间,那几十号羌人已将马队团团围住,并且奔马绕圈,抡臂挥刀,呼而啸之,好一会儿才放慢了马速。
一个头帕上cha有彩羽手提铁叉的羌人领队,纵马出列,大声喝道,“先把刀都下了。头人出来说话。”
另一个臂上缠有黑色皮铁护臂的年轻羌人也提着一把长剑出列上前,停在那领队的身旁。
车外一片刀铁轻。云歌知道“商队”的人都已被缴了武器。虽说这一队人经过赵将军的特别挑选,个个武艺高超,都藏有第二样武器在身上,云歌还是悬起了心。
卫律彦也被缴了刀,却岿然未动,只用眼睛盯着那羌人头领,直到那人的马停定了,方道,“我们是云姓商人,专做汉朝和西域的买卖。”
那羌人头领面无表qíng,指了指队尾,“车上装的什么?”
简泓在后边答道,“车上是茶叶和药材。”围在车旁的几个羌人,用刀胡乱拨开覆着的盖糙,朝那头领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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