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默默走到宁归面前,朝他幼嫩的脸上浅吻一口,对子衿低语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任何事qíng,你都抱着宁归逃了,莫要管我。替我照顾好宁归。”
言讫,她不顾子衿的哭喊,缓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神态自若。
她也有怕,她也有恨,但她要为孟无虞留个体面,要为年幼的稚子留个体面。若是孟无虞成了大业,宁归将来也会身为人君。她要让他记得,他的母亲,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村野妇人。
来人yīn狠一笑,摆摆手道:“孟夫人,得罪了。”言讫,另外两个来人过来将落影反绑了,推搡着她徐徐前行。
“你们这群混蛋,把嫂嫂给我留下!”叶青竹一边骂着,一边试图起身来救,却又捂了伤口,痛得面目狰狞,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对落影说话的来人正准备朝宁归和子衿走去,被落影一声怒喝:“放过他们!”
她的话语看似柔弱无力,却又自含了一番如磐石般坚毅的风骨,令来人顿住了脚步。
来人侧身看向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落影,冷笑道:“孟公夫人果真是有风骨!我本刺客,受人钱财,无人消灾。不过,如今我只收了他一半银钱,只抓一人便可,另一半,我不要了便是。”
言讫,果真折了回来,与另两人一起压着落影往前走。
落影微闭了眼眸,长舒了一口气。
落影被来人反绑着拖到竹林边一匹马上,来人一扬鞭,马儿一惊,向前跑去。
落影回首望着竹林中往这边踉跄着跑来的叶青竹,喊了一声:“叶公子,拜托……”言讫,她隐隐看见叶青竹愁眉紧锁,捂着伤口顿住了脚步。
而后,她回望一眼挟着自己架马的刺客,淡淡说了声:“多谢。”刺客只是冷笑一声道:“自你从竹屋出来,我便看出,你将来定不会久居囹圄,此番就当卖你个人qíng吧。”
马儿在夜色中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停在粱都牢外。
刺客将她拖下马,带入牢中,对狱卒说道:“她就是林氏,好生看管。明日替我转告大人,陈某不才,只擒到这一个,另一半酬金作罢。”言讫,放下她绝尘而去。
她被带到yīn暗cháo湿的牢内,狱卒将她狠狠推倒在地,砰一声关上了牢门。她倒在冰凉的地上,呼吸着酸臭的空气,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当她为将来踌躇时,当她思念孟无虞时,当她替稚子担心时,她会禁不住在夜里偷偷拭泪。可如今她身陷囹圄,一切已成定局,她反倒不会流泪了。
也许是因为感应到孟无虞将要成事,也许是因为宁归得以幸免,总之,如今她只愿听天由命。
只是,当月光透过牢内细小的窗户she到地上之时,她心头仍是隐隐作痛。
皎月如君颜,映在我心。
无虞,当你浴血沙场,当你功成名就,你可还会记得,你与我说过的誓言?
当年明月在,却不知何时照得离人归。
☆、落影罹难
落影屈膝而坐,环过双膝,努力让自己暖和一点。她将头侧倚在臂上,望着微寒的月光,眼前出现孟无虞痞痞的笑容,泪水终是湿了眼眶。
明天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会是何种羞rǔ?哪般酷刑?她也怕,怕得很。可她又不能怕,她有个做了王的夫君,有个将来要做王的稚子,为了他们,她也不能怕……
她这样坐着,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是一阵脚步声。她恍然惊醒,抬眼望去。
一位衣着华贵,稍显富态,气度倨傲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后头跟着两个狱卒。不消猜,此人当是司马路了。
落影心下一惊,紧张得攥紧裙角,却又故作镇定。
“孟夫人,”司马路走到她身前,自是一副凌人的态势,而语气倒也是低缓的。
落影起了身,回了个礼道:“见过司马大人。”
司马路冷哼一声:“孟夫人果真是识礼之人,身陷囹圄都还能泰然自若,不愧是孟无虞的女人啊。”说到最后,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满脸讽刺。
落影淡色道:“司马大人过奖。”
司马路却抢了一步走到她近前,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bī近道:“过奖?何曾过奖?你可知,你夫君已经将我苦心经营一世的计划毁于一旦吗?!”说着,他怒目圆瞪,恶狠狠地看着她。
落影听他如是说,心中更为明朗,想来孟无虞是势在必得了。想到这里,她浅浅露出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是替孟无虞笑话我嘛?”司马路似是看到她这片刻得意,怒到极点。
但落影更为得意了,她落入司马路手中,本就知道不会好过,而司马路一席话,却让她原本对孟无虞的担忧烟消云散,如是,她总是该得意的。
司马路qiáng压怒火,动了动喉结,开口道:“孟夫人,若是你能给孟无虞写封家书,劝他放弃与我争权,那么司马路保证能让夫人平安回去。”
落影看着他,柳眉微皱。
她不是贪生怕死,但她也不是英雄,面对生死,有谁不怕?
抬笔写一封?或许他能救她出去。
可,她又清楚地明白,孟无虞的心,绝不止于瀛洲。若是她写了,假若他答应司马路,那么得失事小,她首先就为孟无虞降了身价。假若他出兵救她,必也会自乱阵脚,中了司马路的埋伏。
这样想着,她缓缓摇头,也不知哪儿来的这般勇气。
司马路脸一横,背身道:“那好,得罪了,孟夫人。”言讫,他挥挥手,两个狱卒过来,将落影绑在牢中一根木柱上。
落影微闭了双眼,不愿让旁人看到她眼里的恐惧。
只听“嗖”得一声响,一记鞭子狠狠抽在她细嫩的皮ròu上。她只觉胸前痛得火辣辣得,全身止不住颤抖,她痛得想流泪,却紧紧咬着下唇,不让眼泪留下来,也不让自己喊出来。
“嗖”,“嗖”,几鞭落下,她只觉自己全身都如火灼过一般,痛不yù生。
司马路转过身,冷眼看着她,咬着牙说道:“为何不叫?因你,孟无虞的女人,故亦要羞rǔ我?”言讫,他接过狱卒手中的鞭子,对她又是一通抽打。
落影疼得不住发抖,但就是咬着下唇,不出一点声音。
每当疼痛再一次袭来,她眼前都会出现孟无虞的影子。无虞,我会为你守住气节,你可知我现在的处境?你可会来救我?
司马路将其对孟无虞的痛恨尽数发泄在了落影身上,而后掷下鞭子,看着浑身是血的落影,长舒一口气。
一旁的狱卒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小娘子还是不说,要不要小的再抽几鞭?”
司马路冷冷道:“不必了,本官要留她活口。”
而后,他看看落影,满脸厌烦道:“你想清楚,若是你不写书信,孟无虞永远都找不到你。”
落影抬眼看着他,不言不语。痛也受了,现在,更不会因他一句话便束手就擒。只不过,她也不想死,所以亦不想开口与之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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