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大争和空空不假人手,亲自去捡起两株牡丹,行至阶下奉与燕皇,大争神色冷峻道:“千乘家以花中之王献与皇后、叶贵妃,愿吾皇后嗣昌茂,皇后与贵妃艳冠群芳。”
话音未落,萧皇后已经脸色涨红,目光将大争刮了一遍——她是嫡妻,叶氏凭什么和她一起艳“冠”群芳,这混账东西不知道“冠”是只有一个的么!
叶贵妃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并不出声,也没有向从前一样挑衅皇后一番,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真正该说话的人还没有说话,她不想自讨没趣。
燕皇淡淡笑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叶贵妃,“玄珠,今日千乘九娘以花王献上,你当以何为报?”
叶贵妃定了定心神,燕皇已经许久不叫她的闺名了,突然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没有惊喜,更多的却是害怕——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她的所有都是他给予的,他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自己揣摩无数遍,而现在,当他叫出“玄珠”两个字时,叶贵妃明白,她要用自己的“懂事”回报给了他无上荣耀的夫君。
“臣妾曾说御花园百花齐放,却多是附庸风雅,少了一分傲骨铮铮,故独独偏爱梅花,然而今日见这花王牡丹却才知妾之浅薄,花王所以是花王,全在王者之气天然而成,”叶贵妃崭露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就好像妾身,受陛下恩宠便自以为是,殊不知九娘这等天之骄女始终是妾身不能比的,九娘以牡丹相送,妾身受之不起,不若将姚huáng奉与皇后娘娘,魏紫华贵,就请九娘自戴鬓上,必定光彩照人。”
“甚好!爱妃却不是不配牡丹,只是今日你一袭朱衣淡扫蛾眉便已十分动人,不需再要牡丹。”
燕皇话音一落,空空手里的牡丹已经被内侍送到皇后身边,由宫女伺候着簪上,叶贵妃知道,这一次自己又猜对了。
九娘若是和皇后一同簪上牡丹,便是应了入宫。
燕皇喜欢大争吗?不。叶贵妃明白,但她知道,只有大争能与即将入宫的尔朱珍珑抗衡,只有她。
大争既不推辞也不接受,在空空焦虑的注视下,道:“贵妃娘娘谦虚,小女又何德何能配得上花中之王?既然娘娘不受,那就将此花充作长公主聘礼,长公主龙章凤姿,必定不负这魏紫绝色。”
空空趁机打断燕皇的步步相bī,笑道:“陛下,姐姐和小女已经she落牡丹,陛下承诺的东西可还算数?”
“哦?不知十三娘看中了朕的什么东西,要给妲儿做陪嫁呢?”燕皇凝眉,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台下的两个女孩。
“空空,不得在殿前无礼!”熄烽这时才假意呵斥道。
然而空空似乎毫无惧意,依旧率真地笑道:“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必定言而有信!”
燕皇不承认也不否认,扶手上的右手食指却叩击着上面的龙首,速度缓慢,叶贵妃却知道,这是他逐渐平静下来的预兆。
“小女听闻,宫中曾得一婢女,自幼习得箭技,五百步穿杨不在话下,甚至可中铜钱,空空醉心箭技,求陛下将此女赐予空空,空空与九娘愿拜其为师。”
众人纷纷窃语,不知宫中竟还藏了这样一位奇女子!
燕皇看着熄烽一副尘埃落定的模样——没有意外,他的宫里可从没有可以五百步穿杨的女子,千乘大争所说,必定只有丫头了。
丫头呢?
燕皇忍不住回头,却发现丫头正呆呆地看着台下某个方向,似乎已经将自己抽身离开这场漩涡。
而此时,被丫头注视着的人,也蓦地抬起头来,寻找那目光的源头。
神无执是敏感的,即使在乌压压一堆人里,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他的恩人,他的主子,把他像狗一样抛弃了的那个女人,那个他以为死在骊水的女人——神无心!
哐当——
手边的金杯被他失手打翻,剔透的酒水沾湿了他的白虎长袍,但他浑然不觉——太失态了,简直太失态了!他无知无觉地活了那么久,此刻却像漏闸的洪水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一切感官。
神无心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好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此刻他多么庆幸是自己来了南燕,换作神无yín或神无泪中的任何一个,他们都会把她在藏起来,自己永远也见不到她。
当然,当然,自己也要把她藏起来,他不是从前的云豆了,他可是相洛亲王神无执啊,他要把这个女人藏起来,永永远远!
行动先于思绪,神无执发现自己已经离座,朝燕皇道:“燕皇,我七洛的贺礼还未献上,只是相洛不才,眼见千乘两位娘子箭技卓绝,又听得宫中还有一位神箭手,心中艳羡。”说到这里,他略停顿,“众所周知,吾姊宝洛jīng于箭法,例无虚发,无奈英年早逝,如今燕皇宫中却还有一个像她一般的女子,本王愿以一斛明珠为聘,求得该女。”
神无执不傻,立刻猜出今天的局,千乘向燕皇要的便是躲在一堆内侍里的神无心,个中缘由他已经不管了,既然已经是浑水,他不介意再搅浑一些。
“亲王你好没道理,这人也是可以抢的?”空空讥笑道。
“诶,十三娘莫急,亲王远道而来,又思念亲姊,心qíng可以理解。”说话的却是尔朱其苃,他此刻已是置身事外,虽不明白内qíng,却很愿意添一把火。
“尔朱家主说的不无道理,千乘家先向朕要人,朕又如何能将人给你呢,相洛亲王?”燕皇淡淡地道。
“并非是某愚莽,”神无执不慌不忙地道:“千乘小娘子无非是想要一个箭法师父,却不知我军中高手如云,其中就有一位老妪,乃是天机箭法传人,就连吾姊也赞过她,两位何不以她为师?吾姊死后那老妪已成我王府家将,本王便用这老妪换那宫女如何?”
空空还想争辩,燕皇却已经笑道:“亲王果然大方,既如此,朕便将那宫女送与你。”
熄烽惊讶地看着燕皇,他想不到今日燕皇会这般失态,把他的女人送给七洛亲王,是要彻底同千乘决裂么?
还是,想为他妹妹扫清一个障碍?
“陛下……”大争的争辩也被制止,燕皇的微笑也藏不住他脸上的寒意,一个眼神,身后的大太监便扯着丫头退下了高台,“千乘家的表演很好看,朕很喜欢,便赐金乌头如意六柄,以酬千乘。”
转头,又看着神无执,“那女子宴会后自当送至亲王住处,听说亲王为今日大宴排了许久的戏,朕已然是迫不及待,这便开演吧。”
神无执已然恢复冷静,道:“多谢燕皇。”
通锣鼓声之间,又一出好戏开演,座上众人或不甘或疑惑,或得或失,仿佛早已忘记了今日的宴会是一场婚宴。
没有谁在乎,尔朱珍珑,尔朱蔷,赫连长风,季玉妲,还有丫头,他们都只是群雄逐鹿下的棋子,就像皇后头上的姚huáng,谁会在乎它跌落枝头的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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