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大家缘起那首解连环,如今便再吟唱一遍,以祝此雨夜相逢,我不善歌咏,就充作乐师了。”
说完,白莽从腰间取出一支寒气四溢的玉笛,于嘴边调了调音,手指轻按,萧瑟清冷的笛音便流淌出来。
白dàng以筷为槌,和着节奏敲击桌上的酒杯,低沉的嗓音迎着笛声,越发凄迷神伤。
“怨怀无托,嗟qíng人断绝,音信缭邈……”
“莲风起,正是江畔chūn也。”神无心略显沙哑的声音加了进来,却不是顺着白dàng的词句。
“虽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燕去楼空……”
“大堤上,留北人呵!”
“暗香锁一chuáng弦索,想移根换叶,只是萏时手种红药。 汀洲渐生杜若,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漫记得当日音书,把闲言闲语,待总烧却,水驿chūn回……”
“今日还似菖蒲花也。”
“望寄我江南梅萼,(明朝枫树老呵)拚今生,对花对酒,为伊(君)落泪。”
笛声落下,白dàng极为讶异地盯着神无心,脸上的喜悦藏也藏不住,“哈哈……沈兄是怎么想到用大堤曲拆这解连环的,妙极!妙极!”
“只是想到同是求不得而已……拼今生,对花对酒,为君落泪……”神无心悠悠一笑,“伊心同君心,求而不得,女子也是一样的……”
烛光下,神无心白日的棱角好像全被烛火熔尽,剩下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应有的喜怒忧伤,那些努力去淡化的黯然神伤午夜伤痛也会从她身上静静流淌而出……
白dàng读懂了她的那份哀伤,回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沈兄比我懂得多……”说完,再次举杯,“再gān一杯!”
神无心举杯,见到对面的白莽正看着自己,“王兄不喝?”
白莽是元帝最年长的儿子,虽然不是嫡子,但出入炎局多年,势力庞大不容小觑,可每次神无心见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处处为难自己……
白莽摇摇头,饮下一杯女儿红……
酒一入肚,白莽觉得有些不对,抬头再看白dàng与神无心,顿时大惊失色!
作者有话要说: 大堤上,留北人呵
☆、血与玫瑰(下)
毅亲王府——
“咦?公主为何不与大家同饮,莫不是这玫瑰酒不合口味?”花厅中央,坐在左上方满头珠翠的世子夫人一脸诚恳地问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花厅的夫人小姐们听了个遍。
如果可以,神无真真的想给对面那个女人一巴掌。
不是她不能忍,和女人斗,神无真还从没有输过,只是这燕缡络偏偏蠢得太过,让神无真都提不起兴趣和她争执!
从一到毅亲王府,各种“意外”就从来没停过:先是被侍女错带到了男客的外厅,神无真打晕了侍女原路返回;然后又被虢国大长公主奚落,神无真二话不说骂了回去,让一众大幽贵妇惊呼不已,却没那么好的口才骂得过她;接着虢国大长公主被气急了晕倒在地,神无真取下宝石簪子就要朝她人中扎过去,虢国大长公主立马转醒过来……
现在,又送上了这杯绝育的玫瑰酒——燕家是有多蠢,才养的出这样一个嫡女来!
神无真举起金杯,晃了晃手中的玫瑰酒,在燕缡络期盼的目光下纯真地笑着,“酒……自然是要喝的……雪洛来到大幽半月有余,处处得蒙元后姐姐jīng心照顾,想来将来更是要处处倚仗元后姐姐,如今就借着世子夫人这杯酒遥祝元后姐姐芳龄永驻,早日为大幽诞下皇嗣。”
优雅地仰头,眼看那枚红色的汁液就要进入那张殷桃小口,那白如葱管的手指一抖,酒液顷刻间洒在了猩红色的地毯上。
“啊呀,为何竟手抖了?”神无真不解地道,“难道是上天不yù元后姐姐……”
说到这里,颇为惋惜地住了口,一脸可惜地看着燕缡络,仿佛真的为此悲伤不已。
“你住口!”燕缡络那张经过jīng心打扮的娇俏脸蛋此时已经因为愤怒扭曲地不成样子,——姐姐嫁给元帝多年,却毫无孕事,朝野上下为此早就议论纷纷,但都碍于燕家势大不敢横加指责,如今竟然被这个外邦小贱人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姐姐母仪天下,岂容你这làng蹄子亵渎!”
燕缡络是燕击天最小的女儿,也是最为受宠的女儿,家人爱护犹如公主,纵得她不可一世无法无天,这些事在上京贵妇圈子本就不是秘闻。别的不说,单讲她的婚事,人人都以为元帝将她指给白dàng是为白dàng冲喜,却不知是她赛龙舟时遇见了白dàng,倾心爱慕,硬求父母亲去求皇上赐的婚,以此可见,燕缡络一生是何等的顺风顺水,此时哪里容得下神无真如此堂而皇之的违逆。
“世子夫人,我可是说错了什么?”神无真不动声色,依旧天真无邪地问着。
“你说错了什么?好,就让本夫人告诉你!姐姐为妻你为妾,你满口‘元后’,哪里有妾室对嫡妻的尊重?”
“这我就不明白了,未曾行册封礼,我还算不得大幽的妃子,如何便要尊重嫡妻了?若要以宫妃论,贵妃乃正一品宫妃,世子夫人为正二品外命妇,如何刚才未曾向我行礼,此时还冲我大加斥骂……大幽的规矩,还真是奇特呢……”说到最后,神无真又露出那种少女般蒙昧无知的笑容,然而在座的贵妇们都知道,和这位雪洛公主比起来,燕缡络差得太远了!
燕缡络见到神无真那暗含嘲讽的笑容,一气之下就要rǔ骂,却被身边的老嬷嬷拦住了,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夫人,王妃若是知道了,怕会生气呢!”
坐在上座的虢国大长公主急忙出来打圆场,“缡络这丫头见你不喝她的酒,恼了,快来人为公主斟酒,咱们先喝着,一滴也不给王妃留!”
言辞之间,丝毫不见之前与神无真的龃龉,能屈能伸,怪不得这位老公主能屹立两代不倒!
伸手不打笑脸人,神无真羞涩地回道,“原来如此,世子夫人盛qíng,我倒是辜负了,也罢,雪洛先自罚三杯吧!”
三杯玫瑰酒下肚,神无真jīng致的小脸浮现一抹酡红,眼角流露着chūn意,连花厅的女人都觉得真是倾国倾城,不可方物!
“哟,说是七洛的大美人儿来了,快给我看看!”花厅外传来一道高亢的女声,一个华服丽人跟着这声音便出现了。
那人看着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玫红色滚金边绡纱外袍,里面穿着月白色抹胸长裙,脖子上挂着一串绕了三绕的沉香南珠,头上的金钗烨烨生辉,走近一看,原来是镶嵌了一颗巨大的猫眼。
大幽贵妇断没有敢打扮得如此张扬肆意之人,来者赫然便是出生祈阳的毅亲王妃。花厅内众人立即行礼的行礼,示意的示意,齐齐迎接这位迟到许久的宴会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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