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神无心颇为吃力地站直了身体,“今天毕竟是你大婚,你想要什么礼物?”
神无真停下了哭泣,瞬间恢复了平静的样子,却再也不肯看神无心一眼,“不用了,阿哲被践踏成泥浆的尸体,就是三姐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总有一天,我也会回送你一份大礼的!
不远处走来一道灰色的身影,是捧着斗篷的云豆。
“怎么,见到本宫也不行礼?”神无真讥诮地朝云豆道。
谁知云豆根本不肯停下,只是冷冷地回道:“主子自围场回来就高烧不退,今日又跑出来在雪地里站了这么久,身子只怕吃不消,奴才先送主子回屋,之后再来请罪。还请四公主先回屋等着宫里派人迎接,莫误了大婚时辰。”
神无真怨毒的目光扫过云豆的背影,转身回了屋子。
雪地里,云豆想为神无心披上斗篷,神无心却推开他的手,默默地盯着神无真关上的房门。
不多久,迎亲仪仗到达了延瑞宫。
……
永巷彻夜的歌舞升平侵染不了寂静的延瑞宫,在满屋柔和的宫灯铺洒下,云豆默默地凝视着chuáng榻上发着高烧的主人,显得那么安然自得。
寝殿的门被推开,一丝凉气冲进了温暖的小屋,云豆责怪地看过去,只见到风爵发间眉梢都白雪,连黑色斗篷都不曾脱掉就闯了进来。
神色之中带着一抹沉重。
“出什么事了?”云豆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皇上来密信了。”风爵急急忙忙地走到chuáng前,“三公主还没醒?”
云豆无奈地摇摇头——本来就发着烧,白天又光着脚到雪地里和四公主搅闹了一场,哪里就好的那么快了。
“那可如何是好,皇上是有重要的旨意。”风爵担忧地望着chuáng榻上安睡的神无心,实在不忍叫她起来,却又不敢不顾皇上的意思。
云豆冷哼了一声,不过风爵没有发现,“主子成了这样,就算知道了旨意又能做什么?难不成大半夜的还要去沙场点兵?”
风爵皱了皱眉头,觉得云豆这话僭越了。不过云豆并不是神家培养出的人,而是神无心捡回来的,对圣上没有畏惧之心也可以理解。
似乎被二人的窃窃私语打搅了,神无心皱了皱形状美好的眉,倏地睁开了眼,不过一时间还是有些恍惚,在云豆的搀扶下起了身。
等到看清了风爵,神无心大概也就猜到了他的来意,淡淡道,“父皇有什么指示?”
风爵顺势从胸前掏出一封密信来,恭敬地递给神无心,“三公主请看。”
拆开信封,神无心毫不迟疑地阅读起来。
“一月之内杀燕击天、白莽,回七洛。”……
一定要这样吗?就是不肯放过我……神无心的手微微颤抖着,身体愈发滚烫了。
“主子?”云豆关切地询问着。不知道皇上会有什么惩罚,想到主子一向深受皇上宠爱,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看主子读完密信后的样子,云豆觉得似乎事qíng并不简单……
风爵没有说话,涉及到皇上对神无心的态度,他身为大皇子的人,这个时候实在不方便发表意见。而且来大幽时大皇子已经告诫过他,神无心魔障太重,轻易不要接触——大皇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神无心的确是不好招惹的。
神无心定了定神,还拿着密信的手一把抓住云豆,qiáng作平静地吩咐道:“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就回七洛。”
“是。”云豆感受到了那份紧张,急忙答道。
还是风爵感觉到了不对劲,“三公主,皇上是要我们立即回七洛?”
神无心摇头,“你先留下,我必须回去一趟。”
风爵大惊——神无心居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忤逆皇上的旨意!
所有神家的人都知道,皇上看似慈祥随和,然而最是心狠手辣不过了,从前大皇子与二公主违逆皇上的意思,两人被处罚到几乎死去,就是现在二公主都还恨着大皇子,不肯见他一面……如今,神无心居然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做出违令的事,简直有些找死的意味了。
神无心苦笑,她何尝不知道这时候回七洛意味着什么,但是从那日控制不住自己nüè杀了燕云哲之后,自己已经激怒了那个男人了,神无真料得不错,那人立刻就想到了处罚的方式,而且是自己绝对不会接受的方式……
她不可能杀白莽的,他知道,却还是bī她……
“我意已决,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自会和父皇说明一切,牵连不到你。”
风爵见神无心这样坚决,不好再说什么,和云豆默默地退下了。
神无心仰躺在chuáng上,觉得头疼得厉害,身体却冷得很,冷得她浑身颤抖。看着紫纱红梅的华丽chuáng帐,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那天骑马踏上燕云哲身体时血ròu横飞的一幕。
血腥、残忍,却痛快……
其实,我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恶魔,那么,杀燕云哲和杀白莽又有什么不同呢,为什么要因此激怒那个人,这样不值得的……
神无心一边劝着自己,一边却已经盘算回去后怎样解释,高烧让她的思绪一直有些混乱,恍惚中她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
门被推开了,一个身影挡住了桌案上的羊角宫灯的柔光,神无心的思绪也因此被打断,她有些愠怒地抬头,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白莽!”
很多年后,白莽都忘不了那一刻自己所见到的神无心——脸色酡红,眼里带着困惑与惊讶,长发散乱地披散在紫色的锦褥上,花瓣般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刚刚被惊醒了美梦的海棠仙子,那样的单纯无邪,让白莽只希望岁月静好,一切都停在那一刻不要改变。
“是我,囡囡。”白莽微笑着侧身,将光留给神无心,自己顺势坐到了chuáng沿上。
神无心支起身体,神色有一瞬间的呆滞,转而是一丝不解,“大皇子,为何叫我囡囡?”
白莽悠悠地看着神无心,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因为你就是我的囡囡。”
神无心盯着白莽,想从他那没有瑕疵的温润目光中找到一丝迟疑,却无奈地发现那眼神柔qíng似水,将冰凉的自己团团包裹起来,没有一点fèng隙。
低下头,神无心低低地问,“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白莽熟练地伸出右手抚摸着神无心的侧脸,让她抬起头来直视自己,“我的囡囡,是独一无二的,你问我什么时候认出来的,我不知道,可能是你从七洛的马车上下来抬头看延瑞宫的牌匾时,可能是你在神风大宴上不肯看父皇眼睛时,可能是那晚你问我为什么不去救你时,可能是在亭子里你抱着酒壶不给别人时,可能是那天你给我炫耀你赢了大战阵时……囡囡,好多好多时候,我都想告诉你,我认出你了,早就认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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