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衣将丫头轻轻抱到软榻上躺着,道:“无妨,你吩咐他们预备马车,我们这就走了。”
那伙计急忙阻止,“大人,这雨正下得欢,此时行车多有不便,这种阵雨一会儿就完了,不如等雨停了大人再走?”
“也好,你们去烧一壶安神茶来,等雨停了我们就走。”云青衣一边说一边用手拂过丫头脸上那道日趋浅淡的疤痕,心中思绪万千。
当日她以为丫头只是平凡的渔家女,后来才知道她是失忆被救下的,自己特意派手下调查过她的身份,结果一无所获——骊水边是三国jiāo界,很多地方都是三不管地带,烧杀掳掠都是常事,一个失忆女子的过去怎么查得出来,骊水边的渔家几乎经常都会打捞到死去的尸体,有时候也有奄奄一息的幸存者,但要去寻访那些人的过去,几乎不可能。哪怕藏药楼这样门生遍天下的大组织,在骊水三角的势力也几乎为零。
她当然也试过从丫头身上找答案,丫头身上有先天寒毒,又换过血,她就一直怀疑丫头是某个炼药师的药人——医门有许多旁门左道,有些医师就喜欢以活人为炉鼎为自己炼药,在骊水三角地带这种风俗尤为盛行,名震天下与药婆婆齐名的鬼医就是炼药界的翘楚,也是第一个提倡换血的医师,丫头极有可能就是从鬼医门下逃出来的。
况且丫头虽然官话说得很好,然而偶尔也会有一些七洛和大幽的口音,在为人处事方面十分单纯,好像不常与人jiāo流一样,甚至贞cao观念也不是很qiáng,明显是无人教导过,更加印证了这样的猜测。
云青衣能想到的,云铎当然也能想到,所以他们也没有为丫头恢复记忆的打算——若真的是药人,那必然是一段极为痛苦的回忆,何必来打扰她现在平静的生活呢!
可是,如果丫头自己回忆起了过去该怎么办?
她现在是孕妇,经不起大的qíng绪起伏。
深深叹了口气,云青衣走到窗边准备掩上窗户。低头时见到一辆朱红色的马车朝酒楼驶来,像是专门来避雨的。
车里先是下来一个婢女,放好了脚凳后又将自己的披风铺到地上,后面走出来一个青年,那侍女任凭自己全身淋湿给他撑着伞,青年则毫无顾忌地踩上地面上的披风,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有些厌恶地关上了窗子——云青衣在祈阳长大,从小到大见到的都是血xing豪迈的祈阳男子,对于南燕这些娇养的贵公子一直不满。南燕人总是标榜自己古风犹存,却都是些世家豪门穷奢极yù的风月事件,相貌出众者即使才能不高也可获得高位,裙带关系更是遍布朝野,养出的公子小姐们目无下尘,却又大多一无是处。
吱啦一声,雅间的门被推开,刚才上菜的伙计沏好了安神茶拿了进来,“大人,这是您要的安神茶。”
“放下吧。”云青衣掩上窗户,倒了一杯茶准备给丫头喂,那伙计极有眼里地退下了。
茶杯刚刚碰上丫头的嘴唇,丫头就眨着眼醒了过来,眼眶红红地控诉着:“青衣,你刚刚打我!”
云青衣哭笑不得,把茶杯放好顺便将她一推,冷着脸道:“那你去告状啊,让云铎来打我啊!”
丫头委屈地起身,自觉地端起安神茶小口小口地喝着,“没事的,我不会跟他们说你打我的。”
还真大度!
这死丫头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这个了!云青衣咬牙切齿地一拍她脑袋:“要不是你发疯我gān什么打晕你!你给我安分点儿,雨一停我就送你回去!”
丫头继续喝茶,表现得无比乖巧。
雅间外面响起一阵喧闹声,只听见一个女子柔媚的声音和掌柜的在争论什么,云青衣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进门的正是刚才楼下那个撑伞的侍女,此时她身上已经几乎全gān了——想必也是有内力的人,已经用内力烘gān了淋湿的衣服,只有发间还在微微滴着水。那女子鼻梁挺拔,映衬的一张瓜子脸越发娇柔,只是眉宇间的倨傲之色有些讨嫌。一进门,她就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奴婢覆霜请两位的安,我家公子方才下雨湿了衣衫,想借两位的雅间更衣,还望两位行个方便。”
云青衣冷着脸开口,声音却变成了男声,“酒楼里雅间众多,姑娘为何偏要来我这间。”
那个叫覆霜的侍女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却傲气十足地答道:“这位老爷有所不知,我家公子出自赫连,恐怕那些小雅间……入不得他的眼,不如老爷您行个方便,让出这间房,您今日的花销全包在我们头上便是。”
云青衣还没答话,掌柜的便急忙道:“覆霜姑娘,我们酒楼可从来没有这规矩,店大欺客的名声我们可当不起……”
“哦?那掌柜的是想将我们公子赶出去咯?”覆霜立即挑眉道。
“我哪有这个意思,只是希望赫连公子去有空的雅间而已,何苦非要这间呢!”
覆霜似乎横行惯了,此刻就直接嘲笑道:“你们这醉仙楼又不是名士酒坊,不过是商贾之流买醉的浮华场所,我们公子这样的名士平日哪里会来这里,不过是雨大了想休息一会儿而已,没想到倒遇上了一位傲骨铮铮的掌柜呢!”
掌柜的被覆霜讥讽地哑口无言——醉仙楼虽然繁华,但确实不敢招惹这些世家,然而为此得罪少主身边的人,他又更加没那个胆子了。
云青衣看出了掌柜的纠结,朝覆霜道:“你想要这里,可以,叫你们公子自己来说。”
覆霜正要讥讽他们的身份不配见公子,一个身着棠棣色常礼服的青年就潇洒地走进了雅间,“这位先生见笑了,我这小婢女脾气大,我都时常管不住她。”
说话间青年朝覆霜看了一眼,刚才还趾高气昂的覆霜立即偃旗息鼓地退到了一边。
那青年又道:“原本只是让她找个雅间,没想到她竟闹了这么一出,多有得罪,还请先生见谅了。”
青年笑容和煦,语气恭敬有礼,倒十足的风度翩翩,云青衣此时也起身回礼,“公子不用多礼,原本也是内子突发病痛不宜挪动,否则我怎会霸着这雅间不放。”
青年听见这话忙看了一眼软榻上的女子——丫头趁着刚才的混乱已经戴上了面纱,青年不见她的正脸,只是见那身形隐隐有些熟悉,然而毕竟是旁□□室,他只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面带歉意地道:“真是失礼了,先生莫要责怪才是,先生今日的花费全算在我头上,权作赔礼了。”
说完,青年十分利索地带着覆霜出去了,掌柜的本想趁机和云青衣搭上话,然而云青衣完全不想理会掌柜的。见外面雨渐渐小了,她吩咐伙计道:“去告诉车夫,我们马上就走。”
掌柜的悻悻然地出了门,暗道今日赫连公子的事必定惹怒了这位大人,据传她本来是祈阳的大掌柜,后来专门拨给少主做助手的——好容易有机会在少主面前表现表现,却被赫连三郎毁了,唉……
52书库推荐浏览: 花生不要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