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无法理解我的焦虑,我催促道:“我还要赶回蓬莱,我怕离开得久了要出事qíng。”
“该来的总归会来。”
他却仍是不紧不慢:“所以,越是着急的事,就越要慢慢来处理才好。”
对他来说,连生死都不算大事,那哪里还会有大事?
纵然我急得百爪挠心一般,却也是拿他没有办法。他那双深黑色的星眸噙满了笑意:
“你跟天帝,是闹别扭了吧?”
“嗯。”
“不要跟天帝斗。”
我知道他肯定还要说下文,但以他这种语速,我去歇个午觉再回来,估计也不会错过什么要紧的内容。为了让他快点说完,我决定还是先不要cha嘴了。
他仍是挪着懒散简直得不像话的步子,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不是因为你的法力没有他qiáng大,而是因为你没有他坏。”
我无比认同地点头。到底是跟我同辈的老神仙,看问题就是通透!
“建立新世界的秩序,比毁掉一个旧世界要难得多。”他幽幽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不急不徐地响起:
“你我都为之付出过极大的代价,因此天帝知道你一定不会轻易地毁掉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所以,这就是我的弱点。
“你是在建议我要变得比他更坏吗?”我仰起脸望着他。
他却轻轻摇头:“不,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凝视着他深如暗夜般的眼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却好像没有下文了。
神仙修炼到一定程度,便会有窥得天机的能力。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若把话讲得太过直白便会扰乱事qíng原有的走向,必遭天谴;但如果知道了又不说出来,恐怕要憋出内伤。
于是久而久之,九重天上既想装bī又怕遭雷劈的高级神仙们就琢磨出一种极为坑人的潜规则——说话只说一半,另一半嘛,说好听了叫全靠悟xing,不好听呢就是随你瞎猜去吧,猜对了你得感激我点化过你,猜错了完全就是因为你自己蠢。
人活得越久就会越圆滑,又何况是神仙?
我实在懒得跟他猜这闷葫芦,直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要说便说,不想说就一个字也别提!别有的没的只说一半出来恶心人!”
他颇为邪魅地一笑,这表qíng跟那异常诡异的狐狸脸面具竟是无比般配:
“你这xing子,当真是一点没变。正所谓当局者迷,其实此事无需我多言,有道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
“有完没完?!怎么说着说着还背起诗来了?你给我算卦呢?”
我终于忍无可忍:
“是不是鬼府的官当得久了,就不会好好说人话了?尽说些糊弄鬼的废话!横竖等哪天我死了,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鬼扯!现在能不能先把活人的事给办了?!能不能帮忙,给句痛快的!”
说着,我举起攥紧的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再次qiáng调我来此地的目的。
他见我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略顿了顿,又说道:“人在冲动的时候,往往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遇到事qíng,先不要急于下结论,静下心来想一想,事qíng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你这是看相算卦不成,又改qiáng灌心灵jī汤了么?
这种话,猛一听起来感觉好有道理,恨不得装裱起来挂在墙上天天自省;然而细想起来却是一丁点用也没有。这世上哪有两段完全相同的经历呢?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并不一定都是真理,通常极有可能是废话。
大家都是几万年的老神仙了,你竟还拿这种鬼话来糊弄我?别逗了。
我冷笑了一下,说道:
“你知道吗,如果在阳间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我一定打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篇靠网审活下去的文,且看且珍藏啊各位
☆、第二十七章
他终于认识到我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神仙,将已到嘴边的一大堆废话jīng简了一下: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无条件支持你。”
这是今天为止听到最有用的一句话。
“谢咯。”
“你我之间,不说这个。”
他脸上露出一丝孩童般单纯的笑容,语速也终于恢复到我对他印象中原来应有的样子:“只是,你我都已是这个岁数的老神了,世间有多少事还看不明白?有多少痴男怨女轰轰烈烈的爱qíng能够长久呢?即便不输给现实,也会输给时间。”
“你说得没错。”
我点头:“陷入爱qíng的人,也许会做很多将来后悔莫及的事,但绝对不会后悔自己爱过。”
他的表qíng有些惊讶。
哎,我gān嘛要跟一个连初恋都没有的万年单身汪说这些!他概念里的男欢女爱估计也只停留在别人的故事里——搞不好还是个处男。
他沉默了一阵,又问:“我竟有些好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能让你放弃了几万年的墨守成规、甚至不惜与天帝反睦?”
我扁扁嘴,本着爱护动物的角度出发,我略带怜悯地说道:“就是,一个让你觉得活着突然变得有意思的人。”
他的表qíng显然是无法理解这种描述。我向来就特别爱护小动物,尤其是单身汪:“当你遇到命中注定的人,你自然就会懂了。”
但他却像是受到会心一击,放弃似的耸耸肩,身子侧向一边。我眼前的走廊突然一转,面前出现十二扇陈旧的青铜大门。
每扇门上都錾刻着不同的花纹图案,细节繁复庞杂,大概是为了说明门背后通往何处,亦或者是讲了个什么典故。全是相互盘错着的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鬼怪,在忽明忽暗的鬼火之中又看不十分真切,果然是一贯以吓唬人为主的冥府画风。
神荼的脚步虽然缓慢,却没有丝毫的迟疑,径直走向其中的一扇门。那门是活的,上面盘踞着的一只眦目青shòu动了一下,双目闪过一丝诡异的暗红色微光,大门随之发出一声闷响,缓缓开启。
略高级。
眼前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银灰色沙海。
与之前在城下时不同,迎面chuī来的风虽然冰凉yīn冷,却是极gān燥的。风chuī过沙丘,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响,像是暗夜之中有谁在耳边轻语一般。
空旷的沙海中,无数沙丘连绵起伏,正中位置的最高处,一棵参天古树孑然而立。繁茂的枝叶皆是琼花般的光洁,通身泛着幽蓝的光;无数萤火虫般的点点绿光在树冠上萦绕盘旋,缓缓随风升腾起来,汇入头顶那片星河之中。
“三生树。”
他用极简短的语言做了介绍,缓缓抬手指那树的方向。我面前连天的沙海随即被风chuī得左右一分,出现一条蜿蜒小径直通向那树下:
“去吧。”
明智!就这段距离,以他这种guī速,乐观估计至少也得半个时辰。
我抬腿正要走,却听他又慢吞吞地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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