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星君被我吓得连退了两步,一脸感激地看着猗兰君,谁知他又补了一句:“等念完再一起揍也不迟嘛!”
好有道理。
司命星君绝望地又退了两步,一脸生无可恋,颤巍巍地接着念道:
“蓬莱仙境猗兰殿夜漪澜华君,诛杀妖shòu诅魇有功,德行俱佳,敕封东荒天启佑德神君,入主三十三重离恨天,择日行册封大典与长公主完婚,钦此。”
直到听见钦此二字,猗兰君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叩拜谢恩。
我歪着头琢磨半天,心里盘算这买卖我这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呢?
听天帝这意思,合着斩杀诅魇的功劳全归了神补刀的猗兰君,倒恰好成了敕封他上九重天的完美由头。既顺了我的意,也证明了他的实力,趁机堵了众仙非议的悠悠之口。哪怕日后行册封大典的时候也是合乎天条礼法的,竟看不出任何暗箱cao作的痕迹。
啧啧,满满的全是套路。
另一方面,九小只擅自攻破他的封印,天帝的面子终究要找回来、这一口恶气到底也还是要出的。
炎狱山,地处偏僻环境恶劣,自古便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不过以九小只目前的本事看来,大抵不会吃亏;毕竟年少轻狂,动不动就纵火伤人的xing子也确实让人头疼。嘛,送去磨一磨也算是件好事……
猗兰君竟然一改往日无比严肃的脸孔,半开玩笑地调侃道:“这回好了,你再也不用动不动就跟天帝闹脾气了!”
“怪我咯?”
他也不与我争执,只是微笑着小心地搀扶我站起身。
司命星君将圣旨双手jiāo给猗兰君,拱手对我说道:“恭喜殿下姻缘圆满——您看我就说是件好事吧?”
“呸!好事?”
我瞪他:“要不要把你也一起扔去炎狱山历练个几百年试试?”
“这就不必了吧!”
司命星君笑着连忙摆手:“殿下,对于吾等小仙来说,那地方确实不算是个好去处。但是,恕下官直言,连触犯天条都没人会追究的地方对小殿下们来说,您不觉得特别合适么?”
“这么说,那鬼地方是你挑的?”
我勾勾嘴角,眯起眼睛问。
“噫。”
司命星君狡黠地眨眨眼,视线突然漂向大殿门口:“我觉得时辰也差不多了,陛下大概要起驾回宫了吧?”
“少跟我打岔!”
我怒道,却见他好像生怕我揍他一样,怂巴巴地抱着脑袋一溜烟地朝外面跑去。
“不心虚,你倒是跑什么?!”
我一时好气又好笑,也跟着他到了殿外。果然,天帝的仪仗摆出好大场面,仙官仙娥们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天帝与冥王,一行人正浩浩dàngdàng朝酆都城外的车辇走去。
司命星君见了天帝如看到救星一般,几步就奔到近前,礼毕,垂手站在天帝身侧,像个被欺负的小孩告状一样小声汇报方才的事。
我挽着猗兰君不紧不慢地来到天帝车驾前,只见天帝微微一笑,颇有风度地向我伸出手。
那是天帝的坐驾,三界之中,哪怕连王母娘娘都没有资格乘坐的帝王车辇。我毫不客气地扶着他的手臂,撩起战裙,踩着华丽的huáng金纹饰上了车。
天帝的座驾自然代表了九重天的最高礼遇,闪亮的鎏金车身,繁复的百花鸟shòu雕饰,就连车前那八头瀚海麒麟身上的缰绳也都镶金嵌玉,车辕、华盖上的宝石更是璀璨夺目,华丽到无以附加;尤其华盖顶上那颗硕大的夜明珠最为光彩夺目,大有即便大白天也要闪瞎尔等刁民狗眼的气势。
天帝的笑容里满是宠溺,语气十分温和地低声问道:“不知长公主对这样的结果还满意么?”
我哼了一声:
“凑合吧。”
他提醒了我!我心念一动,突然收住脚步,回过头,目光投向身后的猗兰君。
天帝会意,犹豫了一下,最终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点手唤他过来。一向谨小慎微的猗兰君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左右看看,确定天帝正是在叫自己;又看看我,满脸为难地摇摇头。
“只怕你这辈子也没几次机会能与朕同乘。”
天帝见状,不由得好气又好笑,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怎么,还要朕亲自下来请你不成?”
众仙的目光此时全都齐齐地落在他的身上。
猗兰君纠结地拧着眉,犹豫再三,只得硬着头皮又向天帝作了个揖,动作僵硬地上了车,来到我身边。
我一副大获全胜地胜利者姿态,大喇喇地拉着他坐在我身边。
圣旨也好,册封大典也罢,所有这些表面文章都比不过猗兰君出现在天帝坐驾上招摇过市来得更直接有效,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在昭示全天下神仙妖怪们:
看,这就是你们高居离恨天的新主子,谁也招惹不起的王室盆栽!(咦?)
然而在座的三个人,似乎只有我是志得意满,猗兰君始终很紧张,而天帝表面看似坦然自若,心里肯定在暗暗扎我小人。
随着瀚海麒麟发出一声低吼,声势浩大的车队缓缓启动,踩着祥云踏风而行。麒麟身上的鳞片在冥界的微光中发出青紫的光芒,就像是一群金guī子集体成jīng了一样。不过八头麒麟这架势确实威武霸气,货真价实的làng得飞起。
天帝手中把玩着一张狐狸脸的面具,看上去跟冥王送我那个很像,估计也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他的目光始终停在那面具上,无声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朕不过是随便跟他客气客气,怎么还当真了呢。”
看似在说冥王,然而说者无心,猗兰君听了这话显得更加局促不安了。
我毫不客气地瞪天帝:
“君无戏言!说过的话就要做数的!”
“那是自然。”
在座的只有我们三人,天帝显然比方才在众仙面前放松了许多,脸上挂着我熟悉的笑容说道:
“不过,猗兰君的决定,当真是令朕改变了对他一贯的看法。”
一直拘束的猗兰君听到天帝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不禁一愣,抬起眼睛看看他,又飞快地低下头——那拘谨的样子就像个在长者面前手足无措的少年。
“令人,……刮目相看。”
天帝本意大概并不想夸奖他,因此语气听来十分勉qiáng,且无比吝啬于褒奖他的措词:
“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最终却仍然不欢而散、甚至反目成仇的qíng侣,朕见过很多。在面临利益的诱惑时,仍能始终如一、不忘初心的人,确实令人十分敬佩。”
这评语听来虽然轻描淡写,但我却真是很高兴。
我太了解他了!天帝,一个自小就从不轻易低头认输、极端固执又自负的家伙,他当面夸奖人的几率,大概跟晴天霹雳差不多。而他能如此恳切地说出这番话来,说明是真的认可并接受了猗兰君,总算让我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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