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保重。”
他们各自转身,带动雾气弥散,心结破解,天地都清明开来,如升不知以后会怎样,只是有些遗憾不能留在过去,不能带进棺材。
而她,漫漫长路,需砥砺前行为自己挣得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不能败。
……
翌日,宁安奉天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连过往行人都忍不住往里张望,若不是畏惧奉天一派的势力说不准还真会有人进去打探一番。
许久没回盟里的奉廷瑞老早就起来指挥下属做这做那,jīng神头十足,一点都不像年近半百的老人。
“大人,您从西京订制的云锦到了。”
仆人说完侧身,一旁的木箱里放着满满一箱云锦,此款面料是锦缎中的尚品,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奉廷瑞扫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说:“放到给温小姐准备的客房里,记住盖盖子,别受cháo了。”
时隔多年,奉廷瑞都始终如一地称呼温凌宜为“温小姐”,即使她已不再年轻,也已过了“小姐”的年纪。
“还有炭火,用我前几日新进的那批,那个烧着最好。”
“是,大人。”
奉廷瑞还想jiāo代几句就看见门口有个仆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大人,我们被劫镖了。”
奉廷瑞满脸镇定,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làng的人,何况gān镖局行被劫镖也是家常便饭。
“有话慢点说,急什么,今天是咱们盟里的大日子,别乱添晦气。”
“……是。”
“说吧,哪趟镖?”
仆人一听“扑通”跪下,“大人,刚接到金镖头来报,咱们为朝廷走的第一镖就被劫了,大人,里边可全都是皇上分发二品以上大员的中秋赏赐啊!”
奉廷瑞身子摇晃,差点没站稳。
他深知这个差事来之不易,要是第一单就出岔子的话没法向上边jiāo代。
“速招金壁回宁安。”
“大人,金镖头已经在路上了,最迟明早就到。”
奉廷瑞望着满院满府的红纸灯,胸中郁结难忍,须得深吸一口气qiáng制压下才行。
☆、第二十九章
温凌宜赶到奉天府邸时已是傍晚,晚秋的天黑得甚早,她此番来只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随从,从简得很。
奉廷瑞老早就在门口等候,他穿了平日极少穿的华服,满头白发平整扎在脑后,jīng神抖擞,满目期盼。
下了马车,温凌宜缓缓走到府门口,步履缓慢,仪态万方,颇有名门之范。
“廷瑞。”
“二小姐,你来了。”
奉廷瑞叫了温凌宜半辈子的“二小姐”,没人叫他改,他自己亦不愿意。
“早就叫你换个地方住,宁安山穷路远的,折腾一次都快要了老命了。”
温凌宜嘴上抱怨,可实际上此番她来宁安是自己提出来的,奉廷瑞还劝过,可惜没用。
跨过门槛,温凌宜望着满院的红纸灯,相叠的手上骨节攥得泛白,她回头看了奉廷瑞一眼,张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大堂,仆人丫鬟尽数退去,只剩他们二人坐在太师椅上,中间隔着袅袅热气。
“你还留着。”
温凌宜说着拿起茶杯,左右转了转,又放回了桌上。
奉廷瑞憨憨地笑了声,一张黝黑的脸上皱纹堆起,他说:“想来这套茶杯还是二小姐十三岁那年送我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颜色还是这般漂亮,jīng致。”
“当年我心血来cháo做的,根本没想到你会放心上。”
“二小姐一直手巧。”
温凌宜拂袖笑了声,说:“一把年纪,你就别逗我了。”
“二小姐。”
“嗯?”
温凌宜低眉转头,又一次拿起了茶杯,她紧紧握着,看着茶水轻漾,而杯底的那头是温府那些年她最年少,最无忧的时光。
奉廷瑞:“青楼楼主真的答应让雾酒坊的酒进莳花阁了吗?”
“当然,不仅是莳花阁,还有青楼下面的四个分支以后都得喝我雾酒坊的酒才行。”
“可据我所知,风巽这个人从不轻易向谁低头,他能混到今天,除了刀法jīng湛,手段也是极其yīn狠哪!”
提起风巽,温凌宜脑里闪现那男儿俊朗的容貌,不由得会心一笑,说:“手段再yīn,该服软的时候不还得服软嘛。”
奉廷瑞不明,左右也想不通平日和风巽毫无jiāo集的“二小姐”用了何种办法将此人拿下。
“你当真打不过他?”
奉廷瑞难为地笑了笑,说:“二小姐说得对,我确实打不过他,同是温家刀,风巽却在原刀法的基础上增进了一些旁门左道,看不出路数,一时没法破。”
“算你实诚,没有倚老卖老。”
“实诚?呵呵,二小姐就会拿老朽取笑。”
温凌宜一低头,眉眼间尽是冷色,她说:“廷瑞,不管怎么说雾酒坊的事多亏有你。”
“应该的。”
“这一年来我独掌天行堂杀了不少人,原来杀人是这般容易之事,刀起刀落,咔嚓一下命就没了,多奇妙!”
一个从前连看到杀jī都会害怕的名门闺秀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着实是一件可悲的事。
“廷瑞,你知道吗?如家的人没死gān净。”
奉廷瑞瞪大眼睛,显然这个消息让他很震惊。
如家……曾经奉廷瑞一直忌讳提起“如”这个字,他既鄙夷又忌惮,既不屑又敬佩,就这样矛盾地过了多年,直到如家灭亡他都没有胆气直面如世初。
“那日风巽和晏屠嘉将她带到我天斛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世上能与如世初如此相像的人,除了他女儿,还能有谁呢。”
温凌宜说到这仰头笑了两声,“如世初攒了一辈子的德行,对江山社稷,他心怀抱负,对兄弟家人,他有qíng有义,除了女人,什么都在他心尖上,可他怎么就没祈求老天救救他儿子呢?要是璟泽还活着……”
提到璟泽的名字温凌宜顿时潸然泪下,无语凝噎。
奉廷瑞知道温凌宜所想,一场qíng爱纠缠在他们几人中间数十年,不是忘不了,是谁都不愿忘,宁可愧恨,宁可痛苦,宁可,此生不复相见。
“二小姐,都过去了。”
这句话奉廷瑞对温凌宜说了数十遍,可他连自己都劝不住,又怎能谈得上劝别人呢?
“他女儿的毒我给解了,风巽也应了他本就该答应的事,接下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要给如世初报仇。”
“报仇……”
奉廷瑞不带遮掩地嘲笑,毕竟这事在谁看来都难于登天,何况他们的对手是当朝皇帝,那个一登基就血洗朝局的薄qíng皇帝。
“最近我时常梦到段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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