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蛮点了点头,出声:“小八。”
小八认出了她声音,一把搂了二娘子的手,跳笑道:
“二娘子,你叫小八好找!”
说着,哇的一声哭出来,抽抽搭搭中,又唠叨了巧心之类的,显然这几日里,担惊受怕得狠了。小八自小便与巧心一道服侍苏令蛮,如今巧心走了,她便格外地害怕苏令蛮出事。
不大的丫头哭得跟孩子似的。
苏令蛮目光不由自主地柔了下来,她抚了抚小八脑袋上的包包,“又哭又笑,小狗撒尿。莫哭了,娘子我不是回来了么?”
小八抽抽噎噎地应了一声,苏令蛮抬眼,正对上绿萝亮晶晶的瞳仁:“二娘子回来便好!”
苏令蛮qíng不自禁地展开一抹笑:
“恩,我回来了。”
她当先便走入房中,熟悉的冷檀香迎面而来,苏令蛮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的紧绷立时松散下来,软绵绵地倒在八仙椅上,小八张罗着将飨食热了热,摆上桌:
“二娘子,吃些东西再趴。”
那边莫旌已经提了一连串的包裹进来,“郎君让小的送来给二娘子。”
绿萝请示般看了眼苏令蛮,苏令蛮一眼认出那是自张叔张嫂那带回的包裹,还有些是在长安西市逛来逛去买的一大堆小玩意,点了点头。
莫旌从善如流地放下,转身yù走前,又道了一声:
“郎君说了,飨食多准备着些,一会他也要来一道吃。”
小八来了长安,不是呆在鄂国公府,便是呆在国师府,见莫旌颇有些眼熟,疑惑道:“你家郎君……是哪位?”
她一时又想起来,在定州见过,拍手道:“二娘子,居然是威武侯!威武侯道,要与二娘子一块吃饭?”
苏令蛮自打听了莫旌的话,方才还软趴趴没个正型的模样立时便没了,一边唤着绿萝去提些热水来,一边吩咐小八先伺候她稍微整理下。
小八狐疑地看着二娘子忙得团团转,朝绿萝使了个眼色。
第155章 不欢而散
洗去铅华, 归还侬艳本质。
苏令蛮穿着杨廷特意着人买来的裙裳,天青碧竹纹明绡纱襦裙,折糙huáng披帛松松懒懒垂着, 安安静静坐在主卧旁的待客厅内,手执着一本医术在看。
小八与绿萝一人一边守在门外, 杨廷手拎了一个提篮过来,见两人yù行礼, 忙摆摆手示意不用,人已经信步进了房间。
晕huáng的光在小娘子身上打了个圈,流连不去, 杨廷略站了站欣赏了会,发觉苏令蛮看得入神,才清咳了一声。
苏令蛮下意识抬头,面上已带着十分的笑意, “阿廷,你来啦。”
“坐, 小八让厨房又加了几道菜。”
杨廷将提篮放下, 苏令蛮踮脚觑了一眼:“这是什么?”
圆圆小小一颗又一颗的绯色果子,被人洗得gāngān净净, 上边还泛着诱人的水泽, 她从不曾见过。
“樱桃。”杨廷恍若不经意道,“方才着人去得了些,一会吃完飨食,尽可吃些。”
“樱桃?”
不怪苏令蛮大惊小怪, 此物稀罕又极难养活,她也只听闻过,历来都有一两樱桃一两金的说道,一年便有那么几斗的量,也都供到宫里去了,极少流到外面来。杨廷说得轻描淡写,恐怕亦很是废了一番功夫的。
苏令蛮还未及吃,心下便已经甜得仿佛吃了蜜似的,歪着脑袋道:“一会一道吃。”
杨廷勾唇一笑,笑声放得极轻,“好。”
飨食做得很jīng致,俱是小小一碟,与张嫂平日做的大菜截然不同,苏令蛮吃得眼眸弯弯,跟只餍足的猫儿似的。杨廷支着下颔,进得不多,光光看,便觉得已经饱了,深以为“秀色可餐”极是jīng到贴切。
小八入门来收拾碗筷,便见二娘子取了一颗小果子喂人,面上的神qíng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柔软,便如百味斋的蜜饯儿,几乎让人甜化了去。
而对面冷隽的郎君,一眼看去,丰神俊秀自不必说,可感觉却又与从前不同了,仿佛散去了三千冷厉,凭空柔和了许多。
她再是不晓事的丫鬟,也知道这代表了什么,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匆匆收拾好出门,将屋内亲昵的对话丢在身后。
“阿廷,你要吃不要?”
清冷的声音压得低:“你喂我便吃。”
“不要。”
“那不吃了。”
“好吧,那就只喂一颗……”
小八难免悻悻地想:这qíng爱中人,果然跟失了神的没甚两样。
绿萝眼观鼻鼻观心地候着,八分不动。
苏令蛮取出上回杨廷着阿冶送来的调香册子,调皮地问他:“阿廷,你上回让阿冶连夜送来册子,可是那时就想通了?”
杨廷抿了抿唇,拒绝回答,白玉似的面颊却浅浅印上来一层粉,果真是岫云杨郎、如玉公子。苏令蛮嘻嘻笑道:
“那阿廷何时欢喜上我的?”
但凡女子,不论年龄大小、xing格差异,总爱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但凡男子答得不够好听、不够慡快,便难免要心塞一阵,或作弄一回。苏令蛮也不能免俗,便听威武侯懒洋洋地含了颗樱桃在口,含糊其辞,再问便是回“不知道、不清楚”,直让苏令蛮气得背过身去。
杨廷也不惯她,只搂着狠狠亲了一把,直将小娘子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才道:
“安生了?”
苏令蛮嘟了嘟嘴:“不。”
杨廷觉得自己没救了,就这般作弄的小娘子翘着嘴生气,他都觉得怜人爱得不行,没忍住就着灯轻轻嘬了一口:“阿蛮,莫气了,恩?”
清冷的声音一软下来,便如小溪流淌,苏令蛮反省自己太过了,见好就收道:“让我不气也行,往后你要与那些个小娘子小妇人等都不得靠近一丈,”
她没忍住捏了捏他脸,半嗔半赞道:“谁让我家阿廷长了张招人的脸?”
“一丈?”杨廷摸了摸鼻子:“本来就靠近不了。”
苏令蛮不免翻起了旧账,她还记得在定州头一回见王文窈时满肚子的酸气与自惭形秽,“你上回不还让王二娘靠近了?两人并肩而立,好一对无双璧人。”
杨廷着实是想不起来哪一回,可见自家小娘子气得腮帮子鼓鼓,伸手戳了戳,应道:“哪一回?威武侯哪是那般好接近的?”
苏令蛮见他当真想不起来,便又不提了,杨廷拥着她叹道:“阿蛮,真想你立刻便嫁过来。”
苏令蛮笑嘻嘻道:“恐怕不成,还有半年阿蛮才及笄呢。”
虽说及笄了才好成婚,可也没有哪家娘子一及笄便嫁人的,女儿家最好的时间便是在家做姑娘的几年,一嫁过去便是cao心劳碌命,若碰上个爱磋磨人的婆婆,除非和离,不然半辈子便要在苦日子里熬,熬出头,也成了婆了。运气好些,可若碰上个糟心的丈夫,小妾通房庶子女一大堆,那日子也委实不大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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