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后_白日上楼【完结】(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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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令蛮对此一无所知,无奈地在居士催促下,将一竹筒的“露华饮”全数当作了填饥的浆汁,灌了个饱。

  马车骨碌碌地往东城而去,苏令蛮饮得饱足,将麇谷送来的油纸包好好收起,便又沉沉睡了去。

  天色渐晚,金色余晖自天际缓缓落下,向来冷清的苏府门前停了一架陌生的青帷马车。

  门房看了一眼,没发觉任何家徽,车把子前还坐着一位陌生的车夫和一个陌生的刻薄相老头,便愣是站住了没动。

  麇谷居士入内拍醒了苏令蛮,苏令蛮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居士,到了?”

  “到了。”麇谷提起角落的藤箱。

  苏令蛮立时反应过来自家门房既无牵马也没拉车,着实无礼,不由面上无光,手一撑,身体便从马车里爬起来,扶着麇谷居士的手下了马车。

  她身上还穿着昨日借来的灰色粗麻布,半个胳膊扎了一圈厚厚绷带,乍一眼看去,便是个受尽苦楚的底层人。

  门房连个眼都没带瞟的,站得笔直。

  “瞎了眼了?”苏令蛮气笑了:“我苏府养你们,还养出尊贵了?你们便是这般对待客人的?”

  熟悉的带点刁蛮的声音传入耳朵,门房定睛一看,认出了门口站着的“底层人”正是自家尊贵又蛮泼的二娘子,立时吓得屁滚尿流地滚了过来:

  “二,二娘子,奴才无意……”门房半弯着腰,再不见刚刚的神气。

  苏令蛮哼了声,眼下jīng神不济,暂不与他计较,只抬着下巴道:“牵马去歇一歇,给这位壮士备些吃食。”

  说完,便与麇谷居士一同进了大门,门房心中忐忑,只得陪着殷勤小心带车夫去了车马房安顿。

  “居士,真对不住,下人怠慢……”

  苏令蛮赧颜道,麇谷浑不在意地挥挥手:

  “无妨,世人皆以衣冠重,何况这等人不过是眼色重了些,算不上重罪。”

  苏令蛮笑嘻嘻道:“居士好心肠,不过下人无礼,总需要用规矩圈一圈的,否则哪日贵客登门,我十个苏府也赔不起啊。”

  麇谷摇头不语,他一向闲散惯了,不爱去思考这些,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仆役见到,纷纷停步问候。

  绕过一段月亮门,二进院子赫然在望。

  “居士,随我去见见阿娘。”苏令蛮不拘道。

  麇谷居士迟疑了一瞬,还是摇头拒绝了:“不妥,瓜田李下,老夫还是避嫌得好。”

  苏令蛮抬头看了眼他面上纵横的老树皮,撇了撇嘴——看这脸都能做她爷爷了,哪儿来的瓜田李下?

  ——何况苏护这人虽贪花好色,自私无能,但人人公认其有副好皮相,站出去还是很能唬人的。若他不是有张好脸,也不能唬得阿娘死心塌地、无怨无悔的。

  不过苏令蛮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之人,见麇谷居士当真不愿,便招来外院管家,帮着找了一处僻静院落安置,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两人略絮谈了几句,便扬长而去。

  麇谷居士奇怪地看着她矫健的步伐,得意起固本丸的功效来了。

  这其实是高估固本丸了,苏令蛮之所以步伐匆匆,病体“矫健”,是之前那个梦吓的——吴氏再怎么懦弱,她再如何失望,总还是希望她好好活着的。

  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也熄了,廊下随处可见的琉璃灯在夜幕中一闪一闪,竟将这空dòngdòng的苏府也照得仿佛有了温度。

  苏令蛮步伐渐渐慢了下来,正房前两站硕大的红灯笼悠悠地亮着,丁香守在门口,见她来,惊呼了一声,正要通禀,却被苏令蛮伸手阻了。

  她心下诧异,不住打量着苏令蛮身上的粗布麻衣,不明白怎么才出去一朝,二娘子便这副打扮回来了。

  苏令蛮“嘘”了一声,脚步一转,人已经踏入了房内。

  落地铜灯将室内打得通亮,吴氏端坐在油灯下,安安静静地拿着个绷子在绣,郑妈妈在旁苦口婆心地劝:

  “夫人,这天都暗了,您就歇歇吧,当心熬坏了一双眼珠子。”

  吴氏叹了口气,柔柔道:“阿蛮她们都未回来,我心里不安的很,手里有活,反倒踏实些。”

  太守府这一场赏梅宴,几乎将定州城里大半有头有脸的都留下了,小娘子大娘子小郎君大郎君们彻夜未归,这前所未有之事,让多数人家都摸不着头脑,有派了家丁去的,亦只能看见围墙外那一圈森森冰甲,投鼠忌器之下,没人敢乱闯。

  吴氏自然是不知外头风云,但阿蛮她们没回,她心里也是着慌的。

  “夫人多虑了,太守府二娘子从来当自个儿家逛的,有罗三娘子在,二娘子不会有事。”郑妈妈安慰道。

  苏令蛮在暗处静静看了会,视线落在胳膊上的白布上,想了下未免惊着阿娘,便又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至于苏令娴和苏覃没回,她其实并不担心。如今定州的天重新变了,太守府也该放人了。

  正想着,前方回廊处便来了一群人。

  人未到,声已先至,苏覃独特的带有挑衅的腔调拔高着往耳朵里冲:“二姐姐,莫非你这是去乞丐窝跑了一圈?稀奇!”

  苏令蛮握了握拳头,突然觉得之前的和解实在傻缺。

  作者有话要说:

  杨廷:感谢信伯!

  阿蛮:悔不当初。

  驴子:现在才找到WIFI……发晚了半天,fl

  第50章 倦鸟归巢

  苏覃高昂着脑袋, 一双瞳仁大得出奇, 兴味地看着苏令蛮这一身打扮, 显然对她的去向极为好奇。

  苏令娴广袖下的一双拳却攥得死紧, 从前不曾瞧在眼中的污泥摇身一变, 化成了冰晶白雪, 头顶仿佛有惊雷咋响,她失落又怅然, 可又极不愿承认——

  她这个二妹妹是块十足的璞玉, 她从前的那些居高临下, 如今已然成了梦幻泡影。

  若说昨日苏令蛮的光彩照人, 还能以人靠衣装来解释, 可今日一身最邋遢的粗布麻衣,补丁盖补丁, 胳膊上还挂了彩,却仍如俏立枝头的一枝白萼, 清新可人。

  苏令蛮对苏令娴心中这一番纠结全然不知,权当他们是透明的,巧心匆匆从那帮人里面跑了出来, 福了福身:“二娘子。”

  规矩摆得极好, 更没有借着关心的名义问东问西, 苏令蛮从前便极喜欢她的知进退,此时更是满意地抚了抚巧心脑袋:“与我去揽月居。”

  苏覃不gān了,挡到苏令蛮面前,双脚一跨, 又恢复了从前那混世魔王的样:“二姐姐,你这胳膊谁弄的?弟弟找人去弄死他!”

  苏令蛮撩起眼皮:“gān卿何事?”她是不信这阿弟真的担心她。

  苏覃一脸伤心,与丽姨娘如出一辙的双眼水波dàng漾,泫然yù泣的:“二姐姐,缘何如此冷漠?”

  苏令娴也帮腔:“二妹妹,覃弟没坏心,不过是担心你罢了。再者,从昨日那杨郎君走了,你便也消失了,我与覃弟担心了好一夜,今日又……”她上下扫了一眼苏令蛮:“二姐姐若是遇到什么伤心事,尽可与我和覃弟说说,总归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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