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那人淡淡吐出这个词。
李凤宁一呆。
帝君……
皇帝的后君?
难道……
李凤宁皱紧眉头,面色陡然沉了下去。
“当年睿成皇帝,其实属意您的父亲成为太女正君。”青袍官员说,“可令外祖不忍儿子入皇帝后宫,所以使计叫连二遇见太女。”
这番话听在李凤宁耳里,一时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即便说这话的是个陌生人,李凤宁却立刻就相信了外祖母的确能做出这些事。殷家的家风便是亲人大过天,算计个把太女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一想到如果她的父君当初是进了宫,那她就是李贤的女儿……
心神稍一飘远就被李凤宁拉了回来。
她并不喜欢自己居然描绘起那种完全没有可能的可能,因此面色也跟着不好看了。
“其实,是殷大人解错了。”那人目光平静如水,看着李凤宁,“帝君的君字,不一定要作夫君解。”话说了半截,她就停了下来。
君字,不是夫君就是父君了。
难道……
李凤宁勃然变色。她眼睛一眯,声音也危险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人的一生早有前定。”那人却显然完全不为李凤宁的表qíng所动,只是继续用她古井不波的声音说,“殷大人虽有逆天改运之能,到底是改不了命。”她不待李凤宁回答,接着道:“您如今才二十一岁,赤月有史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年轻便居此高位的重臣。殿下且想想,从您出生至今,有多少‘巧合’将您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从最近的来说,李凤宁能做监国秦王,是因为李贤要御驾亲征。她还没来得及撤了她的职就驾崩,监国大权始终在李凤宁手中。
照远的来看,如果不是她父君殷氏和李贤嫡长女相继离世,她也没有机会被李贤抱养在宫中。
李凤宁怒极反笑,“你这么说的意思,是我踏着亲人的尸骨血ròu,才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那些不是殿下的错,要追究,也只能追究当年企图改命的人。”那人却像是完全没发觉李凤宁的怒气,继续温淡如水,“只是无论殿下您想不想,却总是会有些人和事,把您拉回到您该走的那条路上。”
李凤宁正要反唇相讥,话出口前却不由怎么的心里一跳。
她没来由地就想到了无疾那憔悴的面色,还有在她说了“滚”字之后受伤的眼神。
“殿下,恕下官不再远送。”那人自顾说完要说的话,竟是头也不回地告退而去。
李凤宁张了张嘴,虽然心口仿佛塞进一块冰冷的巨石,滞涩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但是理智好歹告诉她,她不能因为旁人几句虚无缥缈的话而就治罪。
她面色yīn晴不定地在太庙门口站了好一会,直到她府中车妇都忍不住出声提醒,才反身跳上自家马车,向安阳城疾驰而去。
第268章 宫中凤后难
往太庙一行之后,李凤宁便多了重心事。
虽然十有八九是那人狂言乱语,可到底那一桩桩一件件听着却都像是真的。李凤宁待要去查证,便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何况那人所说的话里,最重要的部分根本就是猜测。待要自己相信那不过是一段虚言,却又觉得那人言之凿凿,确实符合她记忆中那几位的xing子。
说又说不出口,忘却也忘不掉,倒把个秦王弄得面黑无比。她自己尤未发现,旁人陡然间一个个利索伶俐起来,生怕受了她这无明之火殃及。
这一日,向例又到了她去探望凤后的日子。
李凤宁实在来得的次数太多,脚底下一步不错,人却走了神。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到了栖梧宫内。
“……不认识我了?”
李凤宁一怔,才反应过来。她呆呆地四下环视一周,竟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栖梧宫内,凤后想是听了禀报,刚刚从里间走了出来。
腊月时节,栖梧宫里地龙烧得热,因此凤后只穿了件天青色的夹棉袍子。也不知是不是他潜意识里还是知道李贤已经驾崩,最近半年以来一直打扮得十分素淡,虽然比之前的华服重饰少了几分威仪庄重,却愈发温雅慈和。
“父后……”李凤宁忍不住就这么称呼了一声。
“这是三魂七魄归位,又认识我了?”凤后轻轻一笑,拉了她的手一下,示意她跟他朝里头去。
李凤宁一时怔忡,低头看了看被凤后碰到的手腕,然后才想起来要跟上去。
若论权倾朝野,整个赤月朝前朝后数几代,只怕也难找到一个人能超过殷大人。但若说到家世教养,殷家可是拍马也追不上姓连的一家子。李凤宁先是李贤的堂妹,后来过继成亲妹,无论如何与连氏都是个妻妹与姐夫的关系。所以自打她七岁开始,像这样的接触就没再有过了。
而连氏能这么拉她一下,自是因为他心底认定了她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才不用忌讳。
但是,如果她真的推了无疾继位,真的像她计划的那样离开了安阳……
她就再也见不到凤后了。
一股qiáng烈的不安和不愿席卷过来,几乎瞬间吞没李凤宁。
“父后,我若去秦地,您与我一起去好吗?”也于是,虽然明知道凤后不会点头,李凤宁也依旧下意识地开口这么说了。
家里那几个能带走,或许殷六也能试着去哄哄看,唯独李凤宁最放不下的“父亲”却始终不敢去开这个口。
“你母皇叫你去秦地?”连氏眉头一皱,丝毫不掩饰她的不悦。
“不……不是。”李凤宁嘴唇一抖,然后qiáng笑了一下,“我只是说‘假如’,‘假如’我去秦地,父后会和我一起去吗?”李凤宁一顿,补了句,“我会孝顺父后的。”
“你母皇从凉州传回来什么话,把你气成这样?”连氏显然曲解了李凤宁的意思,“我既然嫁给了她,就要与她在一起。她出远门了我在家里等她回来,将来她要是撒手人寰……她要是……”凤后前头说话时还表qíng正常,待到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他眼神突然迷茫起来。李凤宁只见他面色突然之间惨白一片,身体像秋风里的树叶一样颤抖,随后整个人突然朝后仰面一栽。
李凤宁心一沉,几乎原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扶住凤后。
凤后缓了一缓,再睁开眼睛时像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似的对着李凤宁眨眨眼,“凤宁?”
李凤宁小心翼翼地扶他坐下,“父后,您刚刚是不是又头晕了?”
“……是吗?”连氏一脸莫名,仿佛完全没有印象,“许是晚上没睡好吧。对了,你刚才在外面发什么呆?”他一脸表qíng平常,似乎完全不记得李凤宁有问过他什么问题了。
李凤宁一阵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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