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显也不恼,依旧笑盈盈地说,“我来买酱。”
“啊?哦。您稍等。”她这回倒是反应过来了,连忙进去拿了个盘子,然后到木架上掀开几只瓦罐的盖子依次取了点,最后捧到时显面前。
时显接过来之后先捧到了李凤宁面前,然后她才伸手沾一点尝了尝。
说实话,时家在安阳虽及不上那第一等人家,到底满门为官。别说那些老字号的特制酱了,便是她家厨子自做的那几种也远远比这些好吃。
为免偏颇,时显又尝了其他几种。
果然全都是以豆类为主,味道基本一样,只另外略添了点不知道是野菜还是什么,有的略酸些,有点咸一点。
“都挺下功夫的。”时显道,“还有别的吗?”
“小店的酱分咸淡,拿给您尝的都是淡口。”店家说,“另外还有咸口的。”
也就是说,全在这儿了。
时显不用看李凤宁,她自己都惊讶了,“才这么五六种?”
这邗城都能叫“城”了,当然不能算小。怎的酱铺里居然只有四五种酱?
“如今才是初chūn,下个月野菜上来了还能再多几种。”店家却一脸的理所当然,“不过咱们这小县城里没有富户,真要花大本钱制好酱也卖不出去,只会白白放坏了。”
“没有富户?”时显看了李凤宁一眼之后问道,“邗城也不小了,怎么会没有富户?”
“您二位……不是豫州人吧?”店家看了看时显,然后目光在李凤宁身上落了落,又转回时显那里,显然是早就看明白了主从上下。
“是,”时显答得极其自然,“我家东主是来豫州走亲戚的。”
店家露出了然的神qíng。“果然是呢。”她说,“咱们太守体恤小民,将豫州百姓分为书户、富户与平户三种,每种的税钱银子都是不同的。”
“税钱不同?”李凤宁眼睛微微一眯,终于出声,“怎么个不同法?”
李凤宁嗓门不大,表qíng瞧着也十分平静,偏那店家不知怎的就有些局促起来,笑容深了说话也更快了,“书户是除了读书人能再免一人的丁口税,平户减半,富户加倍。”
时显于财税上头十分不通,闻言只觉似有不对,却并无太大感触,只是当她转而看向李凤宁的时候,却结结实实一愣。
她眉头只一轻蹙,面色微沉,顿时便是一副十分肃然凝重的样子。刹那间不止是那店家,便是时显也下意识压低声音,“陛……东主?”
“无事。”李凤宁竟是转身朝回走。
时显大清早地把店家叫出来,问长问短一通之后竟什么也没买,不由就有些歉意。那店家居然完全不生气,还说了句,“贵上可是有事?您快着些吧。”
时显紧赶几步追上李凤宁,却见她面色沉得几乎发黑,“宣朕密旨,着刑部比司顾诚在朕回京之前把现在这个豫州太守上任后的所有税目全部重算一遍。”
时显一呆,立刻朗声应道:“臣遵旨!”
第340章 车中听闲说
尺寸与凤辇大略相仿的后舆,内部却完全不同。给皇帝用的凤辇更像是个小书房,而凤后座驾不仅造成了卧榻的样子,还分了里外隔间。而此刻斜倚在里间软垫上的凤未竟与其说是闭目养神,倒不如说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的jīng神。
前天停车小憩时李璋险些被蛇咬了。凤未竟其实看出来李凤宁当时是生气了,整个午后他都忐忑懊恼着,本想着晚上见到她的时候再好好解释,谁想扎营的时候凤辇那里居然遣人来说他“不必”过去。
没想到她居然恼成这样的凤未竟不顾宫侍的阻拦去到凤辇边,只听到一句话。
“当家正君该会的东西他肯定都是会的,比起清容来……”
之后,凤未竟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后舆的。
原来在她心里……
他竟然如此不堪。
凤未竟心里一阵阵难过。
初入王府时,他也想过奋发的。那时有总管和长史帮衬着,王府人口又简单,所以倒也不算困难。只后来遇上先帝崩逝的大事,一来他没经过这样的大事不免乱了手脚,二来疲累之下旧疾隐有发作,把凤未竟吓得直接撂了手,安养了好一阵。
而后……
凤未竟翻了个身。
而后,他就再也没想过要去碰那些家务。
起先是因为他看李凤宁完全不介意的样子,便不很上心,及至到了宫里又有凤太后在,凤未竟更是想也没想过要把宫务大权拿到自己手里,一晃两年多过去的现在……
“比起清容来……”
凤未竟只要想起这句话,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发酸。
觉得他不好,为什么不亲口对他说?
难道在她心里,他就这么没用……
“……燕州那里是不是很喜欢开诗会?”
后舆的外间传来压低了的声音,说话的是他这回带出来的小宫侍,该是叫秋葵的。
“这个,哪里都是一样的吧。”
然后回答的,却是萧端宜。
无论这个嫁到和州的人出现在豫州小城的原因是什么,既然御驾都带上他了,就算看在萧令仪的面子上也不能把他搁在宫侍坐的车里。何况他为了从蛇口下救李璋又扭了脚,所以凤未竟让他上了自己的后舆。
“真好啊。”秋葵用一种天真不知愁的语气赞叹。也不知萧端宜是什么表qíng,凤未竟只听到秋葵紧接着就追问了一句,“难道……不好吗?”
“你道那是玩?”萧端宜语声柔软,却带着一股十分明显的解说意味,“每回都要忙得人仰马翻呢。”
“诶?”秋葵显然十分不解,“为什么?”
“别的不说,单衣裳上头就必须小心。”萧端宜语声缓缓,十分有耐xing,“去年的旧衫不能再穿,头面若是全新的又要遭人诟病。萧家是刺史,我的衣裳料子就不能比太守家的贵太多,但式样却是越别出心裁越好,还得暗地里看着不能跟谁重样了,否则诗会当天就是两下里都尴尬。”
“穿件衣裳还要想那么多?”秋葵十分嫌麻烦的样子。
“当家理事就没有哪一件是简单的。”萧端宜轻笑道,“便是平时在家里也是。过于耗费了家计负担不起,穿得太次又要叫人怀疑妻主无能。”他略顿,“我瞧凤主这几日都穿得素淡,想来也是腻烦了,所以乘着赶路这几日松快一下。”
凤未竟眉头微微一蹙,正对话题偏到他身上来微觉不快时,就听外头继续说了下去。
“凤主平时就这样穿的。”秋葵语声轻快,“我还听尚衣监的人说,侍候凤主好轻松呢。”
“是……吗。”萧端宜的声音十分惊讶,竟过了好一会才找回声音,“那平时入宫的那些郎君们都穿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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