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大人。”迎面走来一个穿官袍的女人,枕月自自然然地停步,低头行礼,等她走过去之后才又举步继续沿着宫墙朝前走。那人眼睛掠过枕月,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然后脚下顿也不顿地继续朝前走。
枕月要是对自己的易容术没有信心,也不敢这么大喇喇地假冒,没被人看出什么来实在太过正常,因此继续面不改色地朝栖梧宫而去。
“我来为萧君侍换药。”
即使面对守着栖梧宫守门的禁卫,即使禁卫有四个,枕月依旧面不改色。
“就你一个人?”守门的职责所在,可也只是顺口问了一句,甚至没等枕月回答,只粗略瞟了眼药篮,就挥挥手放了他进去。
皇宫最严密的守卫是对外。
城墙上日夜站岗巡逻的兵士,布满铁刺的外护城河与养了食人银红鱼的内护城河,迫使每个想要进入皇宫的人都必须从大门走。而想要穿过从来都是重兵把守、严密审查的宫门,即便是有着正当理由和身份的人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遑论那些假冒的?
而他能自由出入……
枕月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领口。
掌心立刻向他回馈了一块表面凹凸不平的方形硬物的存在。
再然后,不由自主地就勾了下唇角。
她亲手刻了一块白玉牌,正面雕着弯月,背面刻着宁字。
是宣告他的所属,也是世上唯一一块,能毫无阻滞地从皇宫外一直走到她内寝chuáng边的玉牌。
旁人或许艳羡这种无上恩宠,但是对枕月来说,却是他就算死也不能放手的安心。
不过这块玉牌虽能叫他任何时候都去到她身边,却没法在宫中其他地方也畅行无阻,否则他不至于为了进栖梧宫来看看,还花那么多功夫。
枕月停下脚步,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去了正殿后头的倒坐房。
萧氏能以如此老大年纪入宫奉侍,自然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姓。也于是在他受伤之后,因为“不宜挪动”,所以特意恩赏令他能在栖梧宫中养伤。不过一介九品君侍,能待在正殿后头给上夜宫侍休憩的倒坐房里也算是顶了天了,要想进带着“殿”字的屋子是绝不可能的。
一路而去,偶见几个宫侍,略略招呼一声便进了萧端宜所在的屋子。
“我来为萧君侍换药。”枕月朝屋里坐的一个宫侍低了下头,然后便进了内室。
为了方便御医看诊,内室倒是颇为敞亮。
枕月进屋后,先是把手里药篮放下,随后又拿起药罐,弄出些响动之后才终于走到榻边。他将手指搭到萧端宜的脉上,俯身听他呼吸,末了又扒拉眼皮看了下。
竟真是昏迷未醒。
虽然证实了御医的说法,枕月反而更加疑惑起来。
再怎么身娇ròu贵,掉进个半人深的水池而已,闭过气晕了会也算正常。
可现下都一夜过去了,萧端宜为什么还没醒?
磕着脑袋了?
枕月想也不想就伸手过去。他十根手指伸进萧端宜的头发里,用指尖一点一点的按压着。
但是无论他再怎么仔细小心,却也没能发现头骨有任何变形的地方,连肿包也没有一个。
枕月毫不犹豫掀开薄被,三两下就把萧端宜扒了个jīng光,再如法pào制,一点一点在萧端宜的身体上触按过去,但是摸遍全身,还是没能找到任何骨折的地方,了不起肩上有些淤青罢了。
枕月后退半步,站直了身体俯视萧端宜。
论起检查外伤和应急处理,枕月自忖整个太医院未必能有胜过他的人。但是现下看起来,这个萧端宜完全就没有外伤。
那……
为什么御医会禀报说,萧端宜是磕了脑袋,甚至有可能会这么长睡不起?
如果不是御医故意耸人听闻……
枕月替萧端宜拉上衣服盖上薄被,收拾一下自己留下的痕迹,然后就退了出去。
“药已经换好。”简简单单向守在门外的宫侍说了一句之后,枕月就离开了倒坐房。
枕月虽不觉得外头风言风语说梓言有意推萧端宜下水属实,却知道梓言这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加上萧端宜身份特别,所以他才想过来探查一番,想要还原事qíng发生的真实经过然后报给李凤宁知道。
但这么一查,反倒是出现了更多的疑点。
枕月在原地想了想,还是照原来的计划,到事发现场去看一看。
水池离倒坐房不远,转瞬就到。
许是因为昨日才出过事,人人都怕被扯上关系,所以今天这个水池附近竟是空dàngdàng的一个人都没有。
枕月反复查看,确定没有人了才慢慢走了过去。
这地方,十分适合秘会。
风景美不美的,看在枕月眼里就是同一回事。但是他只眼睛一扫,便知此地最适合做些避人耳目的事。
枕月走动起来,然后在绕着水池的游廊中段停了下来。
如果是他,跟人秘会的时候就会站在这里。枕月再度环视一下,虽然假山后面有大约能容下一个人站立的地方不能直接看见,但水池是有倒影的。
也就是说,只要不是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站在他现在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见整片水池和游廊。
也就是说,即便梓言与人私会密谈,也不存在发现有人偷听后试图灭口的可能。
那么,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枕月一边百思不得其解,一边两只眼睛却细细搜寻地面。
突然,游廊外糙丛里闪过一点huáng色。
枕月没有多想,俯身去捡那东西。
触手凉滑,倒像是个竹木的……
待他看清楚自己拿的是个什么,枕月蓦然瞪圆了眼睛。
一块表面光滑的竹牌……
一块无论分量、尺寸还是颜色,都足以勾起他回忆中某些片段的竹牌。
深重的寒意从身体里冒出来,甚至叫枕月连拿着竹牌的右手都发起抖来。
他僵立在原地,好半晌才拿左手捂了上去。
待他再度抬起手的时候,脸色瞬间苍白一片。
他手一颤,竹牌落到了地上。
原本光滑空白的表面上浮现出四个鲜红的字。
即刻出宫。
第369章 时显斥令仪
安阳内城永福街,昭庆郡主府邸。
时显在仆妇的引导下,一路朝里走去。她在御前多年,侍奉过三位皇帝,素常总是一副和善的样子,此时却不知为什么面沉若水。倘若有熟识的人见到,只怕都要上前问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郡主府邸在京师内城,离皇宫也只两刻功夫,虽然地段好得是人人称羡却到底才四进大小,时显匆匆一阵疾走,很快就见到了她想见的人。
萧令仪。
这间府邸正堂后头原本就跟寻常府邸一样种了花糙,御赐给昭庆郡主之后改成练武场。此时郡主的妻主正穿着一件寻常的家居衣裳,在那里挥舞着一把长剑。瞧她那双眼喷火,剑势狠厉的样子,实在与寻常练武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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