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那种无处宣泄的郁闷,突然之间就gān苏脆化,扑簌簌地落下来之后消失无踪。
原来,她这四年……
不,算上摄政的话一共是五年多。
原来她这五年的辛苦不是徒劳,原来她这五年的忍耐没有白费。
虽然日渐西斜,但心qíng却轻松了起来。
“碧钏。”
“奴在。”
“想做什么就去做,朕给你撑腰。”
“……谢陛下!”
第389章 度闲命贵君
在她登基四年后的今天,在她已经习惯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跪伏身影的现在,或许只有在听到“世道好”时那一刻终于卸下重负的轻松,才使得她终于能够正视自己心底的隐忧。
她不是“正统”。
即使她识字的书本下压着奏章,即使她从小被教导着御下之道,即使她姓李,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
她不是李昱,也不是李贤的女儿。
所以她拿出当年在太学读书的拼命,所以她在四年里克制着自己的本xing,她不敢有一丝懈怠也不敢有一丝放纵自己的本xing。
但是这一切的重压,在那一句“世道好”之下突然之间就烟消云散。
即使她知道那只是京畿并非整个赤月,即使她知道这一切其实更多地是因为盛德皇帝二十年治世打下的基础,但是却仍然忍不住那一刻骤然袭来的轻松和愉悦。
这四年,并没有白费呢。
李凤宁在矮几上堆满了的盘盏里拿起青玉的杯子,啜饮了一口温暖的茶汤,闭上眼睛享受着度闲榭里已经带上寒意,却依旧恣意的风。
这个时候,自然是有人陪着更好……
这个念头还没彻底消失,明媚的日光一暗。
“小姐,我想个厨房。”
李凤宁微怔,睁开眼时却正好对上一双正眨也不眨瞧着她的眼睛。
年轻的贵君虽然依旧不喜华丽的装扮,却仿佛已经被执掌宫务大权的四年时光磨去了曾经的天真憨然,不会随便一身细棉衣裤就到处走动了。而他此刻端正地跪坐在她身边,仪态完美得好似在接受朝贺。所以李凤宁觉得……
不慡。
只是她才一蹙眉,那边随儿已经下意识脖子一梗,眼中露出些防备的神色。
李凤宁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然后眼睛朝矮几上一扫。
随儿显然极其知机,他膝行过来凑到她身边,从水jīng凿就的大碗里用金匙舀了一颗宫侍已经剥好皮的葡萄送到李凤宁唇边。
但李凤宁却不张嘴,只那么看着他。
随儿表qíng一垮,露出极不qíng愿的意思,可李凤宁显然不可能是放弃的那个,于是在僵持了一会之后,随儿慢吞吞地收回手先将那颗葡萄送进自己口中,然后俯身过来。
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暖香之后,柔软水嫩的唇覆了上来。一颗已经不再冰凉的葡萄被他推过来之后,他就想后退。
李凤宁哪里能那么轻易放过他,抬手贴着他后颈防止他逃走,一边伸过去纠缠他的舌。
本来就已经十足甜美的人,在添上葡萄的味道之后愈发诱人起来,以至于李凤宁一时之间不舍得停止,伸手将整个人紧紧搂在怀里。
这甘甜温暖的、柔腻入骨的味道,真是叫人……yù罢不能……
随儿突然按住她越来越往下的手。
李凤宁一顿,略略抬起头,看着已经被她拉到俯趴在自己身上的人。
“不要……”气息微微有些急促的他眼眸中已经起了一层水光,却还在坚持,“在外面。”
“以前在偷懒亭里怎么不见你那么规矩?”李凤宁不满。
随儿微怔,随后脸一侧不肯看她,倒像是有点恼了。
“好好好。”李凤宁是从来不舍得勉qiáng他,也只能顺着他,“我不亲你就是了。”
随儿这才转了颜色。他也没有非要远离李凤宁的意思,乖乖地寻了舒服点的姿势,趴伏在李凤宁身上。
“刚刚说什么厨房?”李凤宁瞧他唇角都是葡萄的汁水,忍不住凑过去舔了舔,“你那里不是有个小厨房,不够用吗?”
“嗯?”之前提起这个话题随儿,现下倒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尚食局太远了,每次拿个棉套子把东西捂过来,好难吃。”
蒸炖一类的倒无所谓,可是煎炒的东西放在棉套子里一路捂过来,冷是不会冷了,可那软烂的口感实在是叫人没法动筷。
“其他倒没什么,只怕走水。”李凤宁虽然也烦那个,到底是明白这么做的原因。
“嗯。”随儿却像是早就知道李凤宁的反应一样,并没有试图再说些什么来说服李凤宁,简简单单地就同意了。
这并不奇怪。
随儿虽然贪吃,却从来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如今房屋几乎全为木造,冬天又gān燥,火星子乱飞能造成的后果是极为可怕的。所以李凤宁只一说怕走水,随儿就没再坚持十分正常。
奇怪的是……
这么一件小事他不会想不到,为什么会特意到她身边来说这个?
而且,当李凤宁看着随儿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她。
用一种打量和探究的目光。
李凤宁心里一动。
即使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单纯到她身边陪着她,这种事随儿从小到大都没少做过。那么今天为什么突然要寻个借口?
所以……
“小六是你叫她来的?”
“诶……”随儿有一瞬间露出心虚的表qíng,他眼神一阵躲闪,偷偷瞟了李凤宁一眼后,在她的注视下犹豫了好半晌,到最后实在还是轻轻地应了声,“嗯……”
李凤宁瞧着他,突然弯起唇角,然后翻身把他压到身下。“谢谢。”她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小,小姐,你不生气?”随儿显然被她这个表qíng搞糊涂了,呆愣着被她亲了个正着,“你说过不要告诉六姐的……”
“但是在那之前,”李凤宁抚着他的脸,“你是在担心我。”
随儿眨了眨眼,仔细看着她的表qíng,仿佛在研判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生气。
这倒是有点小时候的样子了。
李凤宁笑意愈深,低下头去再去亲他。
随儿连忙抬手挡住,“说好不在外面的。”
李凤宁亲了他的手心一下,“贵君几次三番地违抗圣意,朕要恼了。”
随儿眨了眨眼,眉眼弯弯,“那小姐说要怎么办?”
“去为朕做一件事,”李凤宁拉下他的手,自上而下俯视着他,“做到了,朕就原谅贵君的无礼。”
“什么事?”随儿好奇起来。
“把李鲲门下产业全都抹掉。”李凤宁道,“除了郡王俸禄和封户,朕要她多一个铜板都没有。”
换了别人的话,大底脱不了“大惊失色”与“陛下三思”。但是她的随儿是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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