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那个异父妹妹才进太学多久,四五个月而已吧?
“她能蠢成这样,”李凤宁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并非良善的笑,“还真是不容易。”
随儿转头过来,一脸有听没有懂的疑惑。李凤宁不想在东苑外跟他细说这些。随儿见她没再答话,虽然依旧不解却也只抿了下唇就不再问了。
随儿转头回去的时候,李凤宁目光一滑,看见他腰上的带扣。
木制的,雕工虽然jīng细,但材质却只是一块极普通的木头,连漆都没上过。
李凤宁眉头一皱,脚下就是一顿,“这个哪来的?”
随儿对妆扮极不上心,也就是她亲手买的还会戴一下。李凤宁在这方面从来不惜银子,自然也不会买这么粗劣的东西。
随儿先是一愣,顺着李凤宁的目光朝下看,才恍然,“这是孟溪做的。”
“孟溪?”李凤宁一愕,抬眼看向随儿。
随儿点了点头。他的表qíng非常坦然,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她,仿佛人家送他如此贴身之物是份属平常,他收下来立刻就用也是理所应当。
一瞬间李凤宁心里升起一种淡淡的不舒服。
她硬生生地把这种感觉忽视过去,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你经常去找她玩?”
“是啊是啊,”随儿说起孟溪的时候,声音里露出一点明显的兴奋,“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跟我一样会算的人。”他顿了下,“不过她还会做好多东西!上次我说没见过指南车,她就做出来给我玩。”
“玩的时候就把带扣弄坏了?”李凤宁拖长了声调,几乎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其中是什么qíng绪。
随儿又是嘿嘿一笑。
“小姐,”或许是因为没看着脸,又或许只是因为太沉浸在自己的qíng绪里,随儿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李凤宁的异样,“孟溪她很可怜的。”
仍旧是一副听来故事想要和她分享的样子。而他的手被她握着,走路时身体依旧挨着她。
或许,只是她想多了?
“她娘原来是江夏的市令,去邺城巡查的时候被山匪杀死,但是江夏府衙却说山匪太多,剿杀不完。”随儿说,“孟溪就想在邺城造水车。她说只要那边能种出粮食来,就不会所有人都把生计押在赌石上,周围的山匪也就不会那么多了。”
随儿的语气听上去有一点崇敬的意思。如果这些是实话,那么这种想要消灭“山匪”的存在本身而不是杀人泄愤的报仇方式也可说是为国为民又光明正大了。
李凤宁也明白,这不过是孟溪还没放弃进工部翻看卷宗的想法,透过随儿的口再求她而已。但是李凤宁想的却不是这个。
赤月偌大地方,总免不了有山贼水匪,各地也有各地的缘由,盗匪一类有些是灭不尽,还有一些是灭不得。
但市令是什么?
市令不止是官府中派下去管理百姓市集和买卖的人,更重要的是,市令是一个“朝廷命官”。
一个官员,即便品阶是低到不能再低的从九品,那也还是个代表着朝廷威严的官。而通常qíng况下,对于剿灭杀死过朝廷命官的山匪但凡有点迟疑,就算是凉州太守那样的官也会被弹劾到死。
但是“山匪太多,剿杀不完”……
李凤宁突然觉得这件事应该与季芳洲的出现有很大关系。
“小姐,”随儿在拉她的衣袖,“小姐?”
“嗯?”李凤宁转眸看他。
“我能再去找孟溪玩吗?”
他的眼神里充满期待。
一瞬间,邺城与季芳洲什么的都瞬间消失。李凤宁的眼里只剩下站在她面前,仰着脸等她回应的少年。
“这么……喜欢她?”李凤宁听自己慢吞吞地问了那么一句,不知为什么她的声音比平常轻了许多。
随儿眉头一跳。
但这一回他即使能察觉到李凤宁的qíng绪,却也显然没法仔细分辨。
他迟疑了好一会,最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种窒闷的感觉弥漫了上来,渐渐的由轻到重,一点都没有逐渐缓和下去的趋势。
“想去,”李凤宁长长地吐了口气,也只不过是稍稍缓和了一点那种窒闷,“就去吧。”
说完,她就牵着随儿的手继续朝东苑走去。
原来……
不是她想多了呢。
第58章 借阅
所谓老实人,自然是指那种不爱生事,喜欢按着规矩办事的人。这种人若是再能有点才gān,便是最招皇帝喜欢的臣子。
吏部尚书时蕴就是这种招李昱喜欢的老实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京师里头是非多,而吏部又实在是个招眼的地方。今天这个说替我甥女谋个职吧,明天那人说那货我看不顺眼,若手底下没点本事,时蕴只怕早就被轰下去了,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吏部尚书一做就是十年。
而这个对着皇女也拍过桌子顶过话,甚至换来李昱一句“原来泥人还有土xing”,甚至半点责罚都没有的时老大人,如今却露出了牙疼似的表qíng。
“凤宁见过时尚书。”李凤宁穿着一身白衣,在时蕴屋子的书案前,向刚刚从宫里下朝回来的时蕴规规矩矩地行礼。
时蕴脚下一顿,几乎只能称为gān笑似的抽动了一下脸皮,还了半礼,“凤宁,你怎么来了?”
在十几年前,时蕴还只是吏部一介小小主事的时候,现在站她面前这个尚未及冠之人的外祖母就是尚书都省的尚书令了。虽然从来没有个“殷党”的称呼,但朝中的确是有着一些人与那位殷大人更为亲近,或者gān脆地称为她的“心腹”。
时蕴就是其中之一。
她对殷大人的两位女儿以及几个孙女倒没什么特别观感,唯独对这个外孙女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当年致了仕的殷大人,怀抱着才只有四岁的李凤宁说:“有人追名逐利,有人贪酒好色,有人重qíng重爱。每个活人都有弱点,问题只在于你能否找到那个弱点,然后加以利用了。”话说到这边虽然稍嫌惊世骇俗了些,但是考虑到李凤宁出自天家,将来必定是人上之人,说些御人之术也算在qíng理之中。但是下一句,却直接导致了时蕴长达三年的恶梦。
因为殷大人对李凤宁说“你试试看找出这个人的弱点”的时候,手指的是时蕴。
“我与您也不见外了。”李凤宁笑眯眯地对时蕴说,“您还记得,外祖母送了个范随到我身边吧?”
范……
对了,是那个孩子。
说起来,还与李凤宁有点亲戚关系。范父的母家姓上官,与李凤宁的父亲是姑表兄弟,十来岁上投到殷府住了两年,后来因嫁了殷府的食客就没再回去。范家的女儿听说是李凤宁安排了前程,而小儿子打小就跟着李凤宁长大。
那孩子摆明了就是要给李凤宁做侧室的吧?今儿眼巴巴地跑到吏部衙门来跟她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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