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要紧的是凤宁!”殷雪秦瞪了女儿一眼。
殷悦平一愣,表qíng这才冷静下来,她停了会,“……我才不信凤宁会那么没良心。”
“这孩子自小就心实,如今这道旨意下来,我只怕她会想不开。”殷雪秦道,“你去劝劝她,别让她胡思乱想。”
“这丫头八岁就敢一个人去燕州。”殷悦平想起李凤宁“辉煌”的过往就头疼,“娘,我这就去。”
“你好好跟她说,”殷雪秦叹口气,“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就在殷悦平离开殷府赶向魏王府的时候,却不知魏王府里正是一片乱。
王府里的人自是比谁都先知道圣旨的事,除了李鸾仪父女躲进西苑避不见人之外,所有的人心思活泛起来。
魏王得宠是没错,可她一来长年在燕州,二来宠她的那个皇帝如今正是病危。而如今新鲜出炉的“五殿下”却显然前途更为光明。她不止得现在圣人喜欢,连太女也对她视如己出,再加上她一个郡王的爵位应该跑不了,怎么看也比魏王要好上那么几分。况且她如果另辟府邸,从身边带些用惯了的人过去,想来魏王也不会反对。
可无论仆妇小厮们如何探头探脑,却也只能看见一脸慌张无措的梓言在魏王府正堂那里探问守门的小厮,“殿下回来了没有?殿下回来了没有?”
因为,李凤宁不见了。
第68章 自冠
安阳城外十里,幽静的小山坳里有一座坟墓。整个坟墓看上去平淡无奇,除了墓碑上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殷”字外,看来与寻常富户所用的石料与形制都无甚差异。不知底细的只怕要把这里当成寻常村野农妇的坟墓,却哪里能想到这里居然会是那位殷大人的埋骨之地。
时近huáng昏,天际一抹残阳似血。
yīn冷的风里更添一丝萧瑟的味道,只让最胆大的人也不敢在久留。可偏偏供桌前却盘腿坐着一个人。
李凤宁。
“外祖母,圣旨里说……”她幽幽地开口,满腔的茫然与伤心却是连秋夜寒风也遮不过去,“我不是她的孩子。”
无措从她的声音里清清楚楚地流泻出来,她停顿了好一会才能继续说下去。
“八岁那年您跟我说,燕州王府的门房人轻位低,或许就是信口胡说。后来您又说,陛下是天下之君、我的姨母,无论是臣子还是甥女,我都一定要做个招人疼的好孩子。”李凤宁说,“外祖母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李凤宁的声音颤抖起来,
“但是她们呢……”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她们是怎么对我的?”轻到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里,是一种浓稠到化不开的qíng绪。
qíng绪转为浓烈的恨意,她咬着牙,声音几乎在喉咙里滚动,“外祖母你没有看到,李端她接旨的时候表qíng是多么平静自然。她到底有多讨厌我?把我一个人扔在安阳那么多年,过继这么大的事,她居然连句场面话都不肯跟我说!”
略一顿,恨意稍稍平复之后,李凤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心凉,“陛下从小疼我,我知足的,真的。我求的也只是在陛下得闲的时候与我说上几句话。这很过分吗?但是陛下一声不吭地下了这么一道圣旨……她这么做,不就是把我推到人前当靶子?”李凤宁的声音再度颤抖起来,“她疼我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把我用在这个地方?”
李凤宁深吸一口气,颤抖转变成了无法遏止的愤恨,“谁稀罕做什么皇女,谁稀罕做什么亲王世女!但我是爹爹的孩子,我是您的外孙女,而她们,只是那么几句话而已居然就要把您和殷家都从我这里抢走——”
过于激烈的qíng绪让她甚至无法继续说完话,也于是墓地里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没入黑暗里,就连近处的墓碑都只剩下一道黑魆魆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李凤宁没有回头。
脚步声伴着灯笼昏暗的光离她越来越近,到最后停在了她的身侧。
“小姐,你果然在这里。”一道脆嫩中带着释然的嗓音在她身边响起。然后说话那人很gān脆地学着她的样子蹲坐下来,一边随手把灯笼放在一边。
李凤宁只是看着墓碑,没有回答,也没有转头看他。
“小姐你在这里坐了多久?”只是说话那人显然看不懂她无声的拒绝,紧接着整个身子都倚了过来,“冷不冷?”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李凤宁的手。
李凤宁在这没遮没拦的野地里坐那么久,一双手自然冰凉一片。
那人摸过手之后又摸了摸李凤宁的脖子,然后也不待李凤宁反应,在地上蹭挪了几步整个人都扑进李凤宁的怀里。他坐到她腿上,然后在尽可能地贴住她的身体之后,他又伸出双手搂住她的肩膀,一边帮她取暖似的摩着她的后背,“暖和一点没有?”
李凤宁虽然没有推拒,却也仍然没有应他。
于是那人眉头一皱。他略略朝后仰了一点,然后捧起李凤宁的脸,“小姐你再不理我,我就亲你了哦?”他一边说,一边撅起嘴作势要亲下去。
“随儿!”这一回李凤宁终于不能再无动于衷,她眉头一皱,侧脸避开了他。
能对着李凤宁这么胡闹却还能让她后退避开的,这天下也不做第二人想。而无论李凤宁的声音听上去有多不悦,只是听她开了口,少年便喜笑颜开。
“小姐我们回去吧?”随儿复又将手松松地搭在她肩上,“我饿了,而且这里好冷。”
李凤宁这才抬眼去看他。
灯笼幽暗摇曳的灯火下,十四岁少年的眼睛清澈得仿佛一泓秋水。那通透澄澈的明净仿佛天真纯然得,不会沾染上任何的忧惧怨愤。
她没告诉过任何人她会来这里,但是这个孩子却轻易找到了她。
只想着这个,她的声音也不由得不软和下来,“饿了就先回去,我还想再坐一会。”
“不要。”随儿gān脆地否决。
“随儿……”李凤宁轻叹一声。
“小姐为什么要伤心?”随儿脆嫩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
李凤宁却是一怔。
“她待你不好,你还舍不得她?”随儿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有着明显的不解。
随儿显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也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李凤宁又是一怔,有一瞬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不明白……”
“她从来没有尽到做娘的责任,却总是喜欢对着你摆架子。她护着李鸾仪那样的人,但是从来都对你不好。”随儿却说得极认真,“现在不用做她的女儿,不是更好?”
随儿这是还在介意李鸾仪买通外人导致她受伤的事?
李凤宁的心里,不由得就是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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