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何事?朕的皇姐为何声音听上去如此痛苦?!”
那太医本就年迈,这个时候看见皇帝面上yīn沉狠戾的表qíng,早已经吓得双腿发抖。等到脖子被皇帝掐得快要窒息了,他老脸憋得通红,哆哆嗦嗦地小心回道:
“公主身子骨柔弱,胎气之前就不是太稳……方才不慎落水羊水已破,现下不得不早产,恐怕是……恐怕是……”
太医的这一句,说得婉转吞吐,但屋外站着的人皆是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皇帝闻声面色霎时间黑了。而僵站在不远处,一直竖耳聆听的十七更是猛地咬紧牙关,身形一颤,险些站不稳脚。
“恐怕是什么?”皇帝的双眸危险地眯起,他攥住太医衣襟的手愈发收紧了几分。
皇帝盯着太医年迈的一张老脸,却是冷声笑道:“朕不管你恐怕什么,你必须想办法保全朕的皇姐。若是她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今日公主府所有人都休想活着出去!”
皇帝放下了这话,太医一听吓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心里不禁懊悔为什么今日要接下这个苦差事,面上却不敢显露。
老太医不敢继续耽搁,满头冷汗,慌慌张张地急忙恭声应了个是。待皇帝终于将他松开,连滚带爬地重新回了里屋。
门被合上,屋外皇帝朝世子问询了方才船舶上的事发经过之后。目光森冷地扫向一旁不知已经跪地多久的那群失职侍卫。
“你们皆是朕jīng心挑选过来保护公主安全的,如今竟懈怠如此,竟连一个发了疯的女子也拦不住吗?!”
侍卫们低头,冷汗直冒,默不敢言。
皇帝望着脚边诚惶诚恐,yù要昏厥的侍卫们,冷笑一声:“去查,查清楚那个婢女是由谁指派而来!若是查不清楚……你们便以xing命相抵吧——”
话未说完,便被一道仿佛凝聚了全身气力的惊声尖叫声所打断。皇帝神色一紧,在一旁煎熬了快几个时辰的十七则是几乎忍不住挤进嗓子眼的心跳,便要夺门而入。
却是在下一刻,屋内忽然又传出一道嘹亮的啼哭声。门被推开,产婆眉梢带喜,怀里托着个绣红烫金的襁褓,扬声朝皇帝世子爷恭贺道:“恭喜皇帝!恭喜世子爷!公主诞下一名小郡主!母女平安!”
皇帝一听这话,面色才稍稍松缓了一些。候在一旁的世子爷伸手接过产婆怀中已经被擦拭gān净仔细包裹了的小郡主,瞧这襁褓之中ròu呼呼的温热一团,甚是惹人怜爱。
一旁的十七在产婆出来道喜的那一瞬,眼睛便直直黏在了微微敞开一些的那道门fèng之中。
十七隐约似乎能看到一点,她就躺在chuáng榻上,头发汗湿一片,水藻一般地黏在脸颊边。杏桃正坐在榻前仔细帮她拭汗。
她现下瞧上去还是十分虚弱,但神色已不像他刚抱着她回来时那般痛苦了。
十七心底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将视线慢慢落向世子爷怀里抱着的那个女婴身上。
好小的一团,不知是不是因为早产的关系,看上去就真的便只有他的两个拳头大小。
她的眼睛现在还睁不开,脸蛋粉粉鼓鼓的,嘴巴瘪着,时不时会不高兴地呜咽吭唧两声。
这就是她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只不过……想必这孩子从一出生开始,便已注定永远不会知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了。
想到这里,十七苦涩一笑,终是将视线默默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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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寝房内收拾稳妥,杏桃又给公主擦拭了身子,换了一套松软的gān净衣衫之后,便出来唤世子爷和皇上进屋。
世子爷见赵清颜自门开启的那一刻起,目光便一直追随着自己手里的红锦襁褓,马上会意,将刚诞生的小郡主小心放置于她母亲的枕边。
到底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血ròu,赵清颜自见了这小家伙的第一眼起,便也喜欢的紧。见小家伙老老实实地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赵清颜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抚了抚她柔软微卷的胎发。
世子爷见此,笑着便道:“小郡主如今能够顺利诞下,公主可是要好好感谢,一直守在外面替公主忧心许久的圣上才是。”
赵清颜闻声,微微将视线意向皇帝那边。手肘一用力,便要起身,皇帝一见,赶忙大步上前,慌张地一把扶住。
“皇姐的孩儿便是朕的亲外甥,朕疼朕的外甥女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皇姐无需多礼。”
方才赵清颜在房内忍着剧痛生产,便也听见外面的动静。知晓皇帝为了她想必是把接过来的老太医吓得命都快没了半条,心下也是感激。故而赵黎虽如是说了,她还是微微倾身,虚弱地道了句:“多谢皇帝了。”
皇帝方才在屋外侯着的时候,神经紧绷。现下见自己的皇姐和这小外甥女皆是平安,心下也是欢喜。他又望了眼襁褓里的小娃,忽然笑道:
“小外甥女,小外甥女的叫也是不好,恰巧世子也在,便给这小娃娃起个名吧。”
世子一听,沉吟片刻,却是提议:“臣倒是觉得,既然圣上见证了小郡主的诞辰,可否便由圣上赐个名给郡主呢。”
皇帝点头,“这样自然也好。”
他想了一会儿,眸光一亮,脱口便道,“这女娃如此得来不易……惜缘惜福,朕赐她一个惜字可好?”
皇帝的话音落下,世子觉得惜字确实不错,便询问了一番平阳公主的意见。
赵清颜想了一下,也点头称赞皇帝名字取的好。于是小郡主的名字便就这样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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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平阳公主的意外早产,十七原本准备觐见皇帝,拖去了第二日才被唤去御书房一见。
御书房内,皇帝看完了十七呈上来的兵士名册,又问询了一番这几日的cao练成效。见一切都正顺利进展,若是不出意外,明年便可以朝北出征了。
皇帝龙颜大悦,笑着夸赞了十七几句。叮嘱十七大战当前,不可焦躁,定要养jīng蓄锐,等时机到时,一举拿下北疆。
皇帝又同十七讨论了一下北疆的地势军qíng,商讨如何用军才能够出其不意,克服我方劣势。
对于皇帝的问题,十七知无不答。其独到新颖的一些作战谋略让皇帝眼前一亮,连连称赞。
十七将这几夜想到的点子全数告知皇帝之后,见其并无任何异议,便也放下心来。
而后十七便准备离开了。只,他还未起身,一侧的皇帝慢悠悠地来了句:
“那日朕的皇姐落水,幸而是中郎将及时出手相救,才得她们母女二人平安。朕仔细想来,确是应当谢你才是。”
十七闻声,袖下双拳微紧。他沉默了片刻,道:“这是十七该做的,皇上不必如此。”
那皇帝挑了下眉,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中郎将不必客气,中郎将同朕的皇姐非亲非故,如此仁义之举,朕作为公主的皇弟,自然是要谢的。”
有意无意地,皇帝将“非亲非故”四个字咬得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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