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那么美好的人,他无法忍受有人用这般低劣的言辞诋毁赵清颜。
院内之人自然不知十七心中所想,事实上,十七那时也并未出面教训那群嘴碎的下人。
只不过到了翌日,那个小丫鬟连同后院里当日所有见过那丫鬟的人,全部都莫名其妙地忽然消失了。
赵清颜派人在府外寻了三日,也未曾找到半个人影。
再后来,锦绣阁又招了一批新的下人,这事倒也就这么过去了。而平阳公主在西厢房呆了一天的事qíng,却是再也没人议论起了。
几日后,宫里传来皇帝染上风寒的消息。
本以为只是因为连夜批改奏折,休眠不足,皇帝并未放在心上。
谁知,又过了三天,圣上高烧不退,亦有病qíng逐渐恶化的趋势。各种滋补调养的药方统统试过之后,仍不见其缓和,一时间,一众太医冷汗淋漓,一筹莫展。
这事儿一传到赵清颜耳里,她神色大变,发髻也没来得及盘弄,立刻唤人准备马车,赶去那皇帝的寝殿。
等她到了那雕刻着金龙戏珠的chuáng榻前,皇帝只着中衣,合着眼,气色全无地躺在chuáng上。那憔悴的样子,好似在一夜间又老了十岁。
“父皇……”
闻声,皇帝眼帘微动,一见chuáng榻边上跪着的是赵清颜,他便笑了。
“臭丫头,不气父皇了?”
喉咙一哽,赵清颜立刻便知道皇帝指的是什么。
百花宴那日,皇帝将她扔在原地,怒气腾腾地离开之后,她也曾赌气地好一阵不再主动理他。岂知,一见到皇帝这番病怏怏的模样,心头无论有多少气,多少怨,一下子也便消失不见了。
到底是血浓于水啊……
“那日父皇也是气糊涂了,你这丫头还真记仇,朕每日忙着朝政之事没时间去哄你,你倒是把朕都抛到后脑勺去了。”
皇帝说着,抬起手,似乎想要去拍拍她的脸。却因为身体虚弱,手抬到一半,便又落到了榻上。
赵清颜连忙双手紧握住皇帝的那只。
皇帝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脸色又白了几分。赵清颜看得眼眶发红,鼻子酸涩。
“父皇您好生休息,别说话了……”
“怎么,父皇老了,不中用了,现在你连父皇的话也不愿听了?”
皇帝这时咳嗽了起来,赵清颜皱起眉,起身帮他斟了杯茶,又回到了榻边。
“朕听人说,你那清凤皇姐前些时日又去闹你了?朕已经命她好好呆在府里,自省反思,你也莫要太气她。”
赵清颜闻言一愣。
她却是想过,她给了赵清凤那么大一个难堪,这么久过去了,赵清凤却不曾再来找她麻烦。不曾想到是皇帝在背后做了这些,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皇帝此刻这般虚弱,落在她眼底,愈发让她心痛不已。
赵清颜见皇帝咳嗽不止,便劝他睡上一会儿。
虽皇帝安抚她,他只是患上了较为顽固的风寒之症,休息些时日便好。她还是不忍心让他过度劳累。不愿打搅皇帝休息,她和一旁的太医吩咐了几句后,便离开了皇帝的寝宫。
离开时,赵清颜碰见了候在门外的刘婕妤。
刘婕妤依旧是那副柔美袅娜的样子,只是那双水眸却是哭肿成了两粒核桃。
那婕妤一见到赵清颜推门而出,更是开始抽抽噎噎个不停。见她泣不成声,说话断断续续,怕是若没了旁边丫鬟扶着,她便会立马支撑不住倒下一般。
而赵清颜想到与皇帝刚刚的那番对话,却是不太想再去追究刘婕妤这副柔弱的模样,到底是真还是假。
心里想着,若是留着刘婕妤在父皇身边,能让他心qíng好些,病qíng早日康复,倒也罢了。
只是赵清颜这时没料到,她今日的这番念头会酿成怎样的大患。很多年过后,她每每想起,总是悔恨,自己当初的一时心软,竟铸就了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后果。
第063章 皇帝驾崩
皇帝这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
宫里的御医们没辙,几位朝中大臣争议之后,决定将希望寄于民间偏方上。
于是,那长安城上上下下所有有些名气的郎中,近日全排着队赶去那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皇城宫殿。不过到了最后,便都是野心勃勃地来,唉声叹气地离开。
赵清颜这些时日呆在那锦绣阁,每日每夜郁郁寡欢。
起身之后,要么便坐在chuáng头不言不语,要么便捧着一册书,谁人喊她,也不见回应。
后厨jīng心准备的膳食,搁在桌上,总是直到冷掉了才几乎原封不动地端回去。
眼看她一日比一日清瘦,一阵风chuī来,似是便能将她chuī走的模样,十七焦急不已,变着法子弄出些她平日里最喜爱的吃食,却仍旧无济于事。
现下,赵清颜坐在窗边,十七蹙着眉,手中端着一碗粥,侯在她身后。
一碗白粥,掺着些细细的姜丝。
赵清颜一整天滴水未沾,他想着,怎样也得让她吃上几口才是。
“主子,多少吃一点吧。”
赵清颜充耳未闻,一双眸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吃一点好不好。”
他低声下气地求她,不自禁地将手中的碗又凑近了些。
“退下。”
赵清颜不耐地开口。
十七却出了奇的有耐心,他见她恼了,便不吭声退到后面。半晌儿过后,又挪步上前,想尝试再劝劝她。
而此刻的赵清颜,满心满脑的便都是昨日她去皇帝寝宫,望见她父皇的那张愈发憔悴的脸了。
高大的身影靠近她时,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却是因为背着光,在她的头顶落下一片难以忽视的yīn影。
心底压了好些时日的抑郁烦闷,仿佛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胸臆有火在烧,赵清颜挥袖使劲一甩,似乎带到了些什么东西。她没有顾虑太多,冷硬一喝:
“让你退下,是听不懂本宫的话了吗!”
下一瞬,传来瓷碗砸落的刺耳声响,那碗粥溅得遍地都是。
身旁的人好像僵硬了一下,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却还是听了命离开了。
十七走后,赵清颜心底有了些后悔。
她自然是清楚十七是为了她好,只是皇帝病重,高烧难退,她现在却是连半分心思也匀不出放在其他事qíng上。
她这脾气,想必即便是他,也受不住了。
赵清颜轻声叹息。却没想到,片刻后,十七又回来了,手里端着另一碗姜丝粥,冒着缕缕热烟。
十七脸上的表qíng没什么变化,执拗地将他手上的碗又递了上来,轻声道:“吃一点?”
赵清颜微愕。
“你这人怎的,骂还骂不走了。”
十七一听,先是愣了愣,随即扯了扯唇角。“若是骂上几句,主子心里能好受些,那便骂吧。”
别说只是骂他了,若是能让她吃上几口东西,鞭打杖刑他也愿意受着。
赵清颜没搭话了,却是伸手,yù要借下端着他手心的那碗热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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