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要来找我!”
“呵。”男子一声轻笑,双手环胸,懒散地敛眸望着他。“你以为我为何要来找你?恩?”
十七抿紧了薄唇,没有说话。
“若是你能再听话一些,上面也不必派我来亲自看着你了。”
男子唇畔上依旧噙着温润的笑,盯着十七的眼神却凌厉非常。他朝前缓缓迈了一步,伸出手覆在十七攥住剑柄的那只手上。
“千万莫要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
嗓音压低,薄削的唇片靠近十七的耳廓。男子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像是威胁,又像是忠告。
一阵风chuī过,余晖慢慢散去。
仲夏的傍晚,十七却觉得风冷得刺骨薄凉,男子的一字一句像是刀深深刻在他的心头,掀起了他心底最不愿想起的那段记忆。
十七深吸了一口气,脱力了一般,松开了握在剑柄上的手。
许久,他垂下头,低声道:
“我不想再做了。”
“恩?”男子细细眯起眸子,抬高了下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她不会喜欢我做这些,我不想再做了。”
十七捏紧了双拳,声音轻若蚊呐,却不知是说给身侧的男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
男子听罢,愣了愣,随即仰面,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笑得直不起腰,仿佛听见了最不可理喻的天方夜谭。十七至始至终都低着头,站在原地,默不吭声。
男子笑够了,直起身,忽然转移了话题。
“你可还记得之前总跟在我身后,那个和你一样成天不爱说话的女人。”
十七“嗯”了一声。
他自然记得那个女人,据说也是几年前刚进来的。他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亦或许她本来就没有名字。只知道那个女人永远都低垂着头,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男子睨着十七,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唇角。“多有骨气的女人啊,竟然妄想要逃出去。只可惜……死了。”
十七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意说这些。
“那女人生前便是主人最锋利的一把利刃,主人手下那么多人,现如今也只剩下一个能够同那个女人匹敌了。十七,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男子说到这便没有再说下去了,最后深深望了十七一眼。见后者依旧垂头不语,他缓缓敛去了唇边的笑意。
“识趣的话便快些回去,不要最后落得和那蠢女人一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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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gān气躁,从赵国北部引发的一场疟疾,自由北南上的一路商队直接带入了长安城境内。
起初患病的百姓以为自己只是轻微发热,而后上吐下泻、bào毙而死的人愈来愈多。大夫把脉后才知原来是感染上了疟疾。
这疟疾之症二十余年前曾在赵国西部爆发过一次,那时因病疾处理不及时而惨死的灾民能堆成一做人山。每每想到那日的qíng景,赵国上下便人心惶惶,悲鸣不绝。
特别是西北域一带,贫穷偏远的几片庄落。得不到净水和药物的补给,据说早已横尸满地,死伤无数。
宫内刚刚得到消息,赵黎便派了一匹人马前去灾区焚烧尸骨,以免疟疾继续传染横行。
偏偏这些时日,寄养在锦绣阁的小王爷有些食yù不振,没过几天,就有些发热头晕的反应。这下可急坏了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人。
每日宫里的御医在锦绣阁进进出出,夜里也有三四个下人轮流看护者,生怕小王爷这是感染上了时下风行的疟疾之症。
幸运的是,喝了几计汤药之后,小王爷的病qíng渐渐开始缓和。后来太医仔细诊脉又询问了一遍小王爷这几日的吃食,才意识到,小王爷确实只是染上了轻微风寒。
腹泻发热的症状,全都是由于小王爷夏季贪凉,甜瓜蜜水吃得太多,给冻着了脾胃。
赵清颜听太医如实禀报完之后,先是松了口气。缓过神来便是一阵恼怒,直接下令往后后厨准备给小王爷的凉水冰糕一律减半,在他身子痊愈之前,只能吃一些清淡温和的粥汤一类好生滋补着。
第117章 别看了,不好看的
却是因为这阵子疟疾猖獗,锦绣阁里也是一片忙碌。赵清颜甚至亲自陪在小王爷身边揽下监书的活儿,以免小王爷又趁乱捅出什么篓子。
日子一天天往后推移,疟疾的风波渐渐开始平息了一些。
闲下来了,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等那杏桃不经意间提起小王爷又嚷嚷着想去马场的时候,赵清颜恍然意识到,十七已半月有余没来她府上了。
“平阳,师父什么时候才能再来看旭儿啊。”
正是盛夏,旭儿躺在chuáng上,只有圆乎乎的肚皮上搭了锦被薄薄的一角。他有点犯困了,耷拉着眼皮,嘴里却还不忘记嘟囔着这几日每天都要念上一遍的话来。
赵清颜随手顺了顺旭儿额前的碎发,低声道:“这便是因为旭儿你这几日太过顽皮,若你以后懂事一些,你师父自然会来看你。”
旭儿听到这个,不禁心虚地缩了缩大脑袋。皱眉暗想自个儿最近似乎真的是皮了一些,以后可得再多听点平阳的话,免得师父日后真的再也不来见他了。
赵清颜又在旭儿榻边坐了一会儿。等他睡熟之后才踏出屋外,唤来旭儿的奶娘在房内守着。
这个时候天色已晚,曲折的长廊外仅剩下点点红笼的微光零星漾动。
赵清颜走在回厢房的路上,细长的黛眉浅浅地颦着。
方才的那番话不过是为了哄骗旭儿,她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心下对于十七的忽然消失其实也是有些不解的。
起初不觉有什么,这偌大的府中忽然少了一个人,莫说是旭儿,就连她自己也落得有些不太习惯。
赵清颜隐隐觉得,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似乎与五年前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小奴不无不同,却又有一些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
就在赵清颜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背后一道熟悉的男xing嗓音忽然出声唤住了她。
赵清颜有些惊讶,下意识转身望去,然后便怔住了。
是那十七正靠在墙角,脸颊嘴角都有伤。
十七的喘息声显得有些虚弱,他拿右手捂住左臂,那里赫然裂开一道口子,已经gān涸了的血硬生生把墨色的外衫给染成了深红色。
神色变化只在一瞬,下一刻,她的脸上找不出多余的表qíng。
夜空中,月朗星稀。远处飘来一层云雾,飘飘浮浮之中隐去了那抹皎白。
赵清颜立在石阶上,垂眸沉默地望着他。她有一半的身子都被笼罩在yīn影里,十七有些看不清她。
“平阳,我……”
等不到赵清颜说话,十七开始有些急了。他抿了抿gān涩的嘴唇,本就发白的脸转瞬间似乎又白上了几分。
十七胸口有点闷。赵清颜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沉默着背过身去,伸手推开了雕花木门。
“跟着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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