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九尾没有将手给他,而是自己爬上了岸。脚踩在地上的那一刻,全身的水珠“哗”一声从身上滚落下来,重新流进池塘里。
“好了,可以出发了。”卢九尾看着周玉兖点头道。
周玉兖盯着她看了许久,待确定她身体完好无恙时,便轻声道了句,“好。”
☆、医庐开张
周玉兖是坐船来的,船驶到她门前的河畔。在这之前,卢九尾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她那屋门前的小溪沟居然还能通向外面。
他们进了船室,卢九尾看着突然出现在船头和船尾的几十个人,有些好奇,“那些人都是你带来的?”
“嗯。”周玉兖点头,目光还停留在卢九尾的脸上,“要是知道是你,我该一个人来的。”
“嗯?”卢九尾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叫什么?”周玉兖像是没有听到她的疑问,只是自顾自地问道。
“卢九尾。”卢九尾一边回答,一边自行转身趴到船室的窗户边。
此时她坐在靠右侧的一张睡塌上,睡榻对面有一小橱,小橱上搭着木板,木板上摆放着周玉兖常用的书卷和笔砚。他坐到卢九尾身侧,有侍从从前舱进来,手上端者一张小案,案上有茶炉和酒具,还有一个香炉。
熏香袅袅,湖面上的风夹着水汽chuī进船内,将香炉中飘出来的青烟chuī散开,水波拍打在船舷两侧,船身在湖面上微微摇晃着。
卢九尾整个人倚在窗户上,两条胳膊恣意垂在外面,歪着头,清凉的风里有氤氲水汽拂过指尖,惬意地让她仿佛下一刻就能睡过去。
“原来你叫九尾……”周玉兖望着她的侧耳呐呐道。
他想到自己认识了她那么多年了,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一时心中感慨。
“怎么了?”卢九尾听到他的声音忽地有些低沉,转过头来好奇地盯着他。
这时湖上chuī来一阵风,将卢九尾鬓边一抹发丝chuī到脸上,沾在唇边。周玉兖下意识伸出一只手,要替她捻去唇角的发。刚好卢九尾也正抬起了手要把chuī进嘴里的头发丝儿拨掉。手指jiāo叠的时候,卢九尾就跟摸到了鲶鱼似得,猛一下弹开了。
她将屁股挪了个位置,坐的离他远了些。她总觉得,面前这人自见了面……就有些主动过了头……
卢九尾躲的很快,动作幅度也有些大,以至于她屁股挪动那“咚”的一下,让船身产生了不小的晃动。周玉兖见她这躲神经病的架势,倒也不觉得尴尬,
他极其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这么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周玉兖言行举止原本就奇怪,卢九尾如今只觉他说话比自己还神叨叨。
她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这话说的!好像他们是认识了千儿万把年的老相好似得。
“其实我开医庐不久,嗯……大概半年前吧。”卢九尾出于主宾之仪,还是礼貌xing地回答了他。
但好像,周玉兖并没有在听她说话,他两眼放空地望着她,神思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卢九尾撇了撇嘴,自觉无趣,重又趴回窗户口了。
她看着窗外无边的水迹,她想起,自己半年之前,也是坐船过来的。
她从东海的空起神山出发,坐船来到凡间的这个jī不生蛋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卢八尺jiāo代她,一定要呆在那里,因为她需要九尾帮自己等一个人。
至于那个人是谁,卢八尺没有告诉她。她说,等那个人来了,自会认出她的。
卢九尾当时叨叨,她又没见过,那人怎么会认识她?卢八尺听后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说话,直接将她撵了出海。
船驶出空起山,只花了约莫半日,便到了她要去的地方。那时的医庐已经关门倒闭八百年,一片破败荒凉……
那日卢九尾来到医庐,仔细看了眼她面前摇摇yù坠还四面漏风的茅糙屋,抬手准备推门而入。待看到那寸把厚的灰尘,手指还未沾上门扉又缩了回来。她眼眸一转,“吱嘎”一声门便自己开了。
她抬脚进去,边走边摇头,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啧啧”的声音。她熟门熟路地走进后院内室,从chuáng底下拖出一毛绒黑灰色团状物体,然后chuī一口气,尘土飞扬差点弄瞎卢九尾的眼。
卢九尾憋着气用手掸了掸团物,发现掸来掸去还是那幅骇人模样。她拿眼将那团物来来回回扫了几遍,然后费力压下胸中一口怒火,用故作淡然的语气轻飘道,“白德松,你多少年没洗过澡了?”
团状物体听到这温声细语的问候,先是浑身一哆嗦,然后身体才慢慢舒展开来。它用它那近乎和身体融为一体的黑不溜秋的眼珠子瞄了瞄,待看到一张放大到骇人模样的面庞时,它惊的往后一跳。弓着背撅着屁股,前肢趴直,双耳后压,胡须上扬扁着脸,最后浑身的毛发一张。
哦嚯,那个灰尘飞舞的,可没把卢九尾给呛晕过去。
这是她时隔八百年之后,第一次见到白德松。
事后卢九尾常常感慨,这许多年不见,再见面竟如此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着实没有尊重她的到来的意思。
卢九尾在它的毛发完全舒张之前赶紧跑到门口,幸免于这场灾祸。待室内重新寂静无声,才偷偷探出一颗头颅,扒着门檐往里瞧。
只见它静静趴在地上,将爪子揣进肚子里作小jī孵蛋样,两颗眼珠子滴溜溜盯着她。
卢九尾见白德松已经敛了脾xing甚是乖巧的模样,于是轻轻踱步进来。谁知刚跨步进来,那团物又弓起后背猛地一跳。得亏卢九尾反应快,侧身躲了开去。
然后她眼见着白德松沿着抛物线的轨迹飞出门外,再噗通一声jīng准无误地投进了门外院子里的臭水缸里。
“你说你,使那么大劲儿。蹿那么快,我拦都拦不住。现在好了,你看你臭的快赶上臭jī蛋了!”卢九尾一边嘟囔一边在河里使劲儿搓手。
就在刚刚,白德松没刹得住脚直接飙到院内的臭水缸里,八百年前的臭水缸。
卢九尾二话不说赶紧飞奔过去将它拎出来再把它扔到门口的小溪里头,这才让它没活活被熏死。
“还不是因为你躲开了,你要是不躲我能飞出去吗?”白德松泡在水里神qíng有些幽怨。
“你也不瞅瞅你身上多脏,八百年没洗了吧,水都浑了。就你这样,是个人也不敢接啊。”卢九尾气结。
“那……我太久没见到你了,高兴……”白德松被卢九尾凶了一遭,甚是委屈。
“高兴个屁!”卢九尾抬手抡了一下它的脑袋,而后将它拎过来像拧衣服一样的拧来拧去。
暮霭沉沉,卢九尾看着终于有了点像猫的样子的白德松,长舒一口气,“你今日暂且就这样吧,洗不动了,明儿再说。”卢九尾撑着腰边说边站起来,嘴里还不停嘀咕着,“累死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人青草西